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妾欲为后》凡岁 文案 据传前王后死后,瑞王下旨不再立后。 然。 如笙:我要当王后。 瑞王:…… 如笙:你让不让我当王后。 瑞王:…… 如笙:算了,我走了。 瑞王:站住,我没说不让! 许多年后阮如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倒了那么久的霉,就是为了攒着RP值遇见他。 阅读提示 【此文甜宠,设定架空,作者逗比,请勿考究】 PS.喜欢这篇文的童鞋请点点下方的收藏此文章按钮哦,感谢支持XD PSS.看了一两章就开喷的人,你这么diao你妈知道么?作者虚心接受意见,但是不接受无脑喷,请多多理解。 PSSS.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如笙,瑞王 ┃ 配角:珠花,穗云,如磬等 ┃ 其它:甜,宠,文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之;甜宠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66717字 第1章 第 1 章 淮国有女如磬,模样生得倾城,弹得一手好琴作得一手好诗,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阮家以此为荣,时常将如磬的名字挂在嘴边。如磬虽然聪慧,可惜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出门踏青回来都能染上风寒,一病就是好几个月。阮家上下宝贝得很,生怕一不小心宝贝女儿就要被风吹走了。 众人皆知阮家有个名唤如磬的女儿,却对次女如笙鲜有耳闻。与她阿姊不同,如笙天资平平,琴棋书画都能知晓大概,却不见任何过人之处,除了爱看闲书,对周遭的事物皆不感兴趣。寡言少语,不似如磬口若悬河。阮父怒其不争,每每在饭桌上斥责其没得出息,如笙仍是充耳不闻。 阮家夫人的亲姊是淮国当今王后,淮王念得阮家乃书本网,封了阮家老爷做太子少傅。原以为从此平步青云,谁知多年过后,褚国瑞王命使节送来聘书,要娶淮国才女阮如磬入宫为妃,淮王一道旨意下来,封阮家次女阮如磬为温元郡主,远嫁褚国联姻。阮家夫人为此哭了半个月,阮家老爷也是成天唉声叹气。 如磬体弱多病,且不说褚国物资贫瘠又多有天灾,光是这一路往褚国去都是危险重重,死在半路都有可能。宝贝了那么多年,平日里就是让如磬多走两步路都舍不得,这要真嫁去褚国,可不得让阮父阮母心疼死。 阮家到底是老实人家,淮王后却心有谋算。她将阮父阮母招进宫中,赐了云雾茶,一副闲聊家常的模样。阮家夫人不比淮王后有魄力,心里想着替如磬求情,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淮王后在宫中多年,阮家夫人那点心思她还是能轻易看出来。呷口茶水,淮王后徐徐开口,道:“如磬自小体弱我是知道的,为人父母,我也懂得你们心有不舍。” 以为事有转机,阮父阮母四目相视,颇有兴奋之意。 “但这是圣上下的旨意,若是不从,岂非抗旨?”淮王后避开两人的目光,低头又呷了口茶,“只不过如磬如笙皆是嫡出,依我看,不如换如笙前去?” 阮父阮母又是一阵为难。手心手背皆是肉,如笙虽不如如磬那般出息,但也是夫妻俩从小带大的。不管让谁去他们都不舍得。 淮王后看出他们的意思,手上端的瓷杯不轻不重放在茶几上,“此次联姻结的是秦晋之好,能嫁与瑞王乃阮家之福分。如磬那般出挑,找个好夫家该是轻而易举,但如笙,她既无天资后天也不见勤奋,嫁去褚国,总比待在深闺变成老姑娘要好。” 淮王后确也道出了阮父阮母的心声。如笙各方面都比如磬矮了不止一截,性情古怪,将来怕是没人想娶。短短思索了片刻,两人终是答应了淮王后将如笙嫁去,留下如磬。临别之前,淮王后提醒阮父阮母定要尽力说服如笙,万一如笙心有不甘,到了褚国道出事情原委,那便是欺君大罪,阮家要诛九族不说,两国可要打仗的。 阮家老爷生性胆小,当是连连答应下来。回了阮府,将如笙叫到跟前。如笙手里还捧了本没看完的闲书,愣愣的盯着阮家老爷,不知道自己被叫来究竟为何缘由。 阮家老爷和夫人将事情原委告诉她,怕她拒绝,还连连落了眼泪。如笙听后好半天没能说话,面容倒是平静,阮父阮母猜不出她心里所想。 “爹爹娘亲希望我去,那我去便是了。”如笙回答得有些漠然,似乎还没意识到应下的事情将会改变她的一生。 原以为如笙会挣扎一番,没料到她竟应承得那么快。 如笙说完就告辞回房,途中经过如磬的房间,她正在里面和丫鬟们闲谈,对如笙要代她联姻的事毫不知情。 如笙虽极少言语,但不代表她对父母的心思毫无感觉。她晓得比起自己阮家上下都视如磬为珍宝,从联姻的旨意下来她就料到父母不会轻易就范。谁都可以离开,唯独如磬不行。所以她这个阮家次女就成了替代品。 她是不甘心的,但不甘心又能为何。她若是拒绝,最终也没有好果子吃,如磬若是真的被送走,父母该会恨她,恨她不肯替嫁联姻,徒让如磬去吃苦。 罢了。如笙想。这一生横竖摆脱不了,不如干脆离开淮国。人总有一死,于她而言死在褚国或淮国又有什么区别,能有个地方让她安生看闲书便就足够。 如笙代嫁的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阮府对彩礼的准备照常进行,一切看似与往常无异。淮王后召见过一次如笙,当然是叫了如磬一块进宫。姐妹俩站在一起,看上去还是有几分相似。都说如磬倾国倾城,可都是一个娘生的,如笙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只不过阮家的事淮王后管不了也不想管,她把话都放心里没同谁说过。长得像总比长得不像好,要蒙混过关自然也会容易一些。 向两个姑娘家交代了一些事情,如磬还颇为担忧,但如笙却不怎么放在心上。淮王后试探了几句,如笙并没有表露出不甘之意,她也就放心了,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她千万别露陷,任谁问起都得说自己是如磬而不是如笙。 如笙被问得不耐烦,隐忍着连连答知道了。淮王后放了她和如磬走,回头却和淮王讲起悄悄话,直说:“这小妮子将来可不简单。” 时至霜月,如笙身着凤冠霞帔,带着淮王后准备的彩礼浩浩荡荡从渭城出发。安车前头由四匹马拉着,如笙极少见到这种架势。她拨开纱帘,以伯策马跟在她的安车旁,见她看向自己,先是一怔,随后冲她淡然一笑。如笙心里便似被掏空了一般。 聂以伯与她和如磬从小一起长大,是奉国将军之子。她不喜与其他人攀谈,却喜欢和以伯在一起。以伯总说她也有可爱之处,不似其他人,只会奉承如磬。以伯十七岁时便跟随大军出征沙场,许久不见回来一次。如笙有时与他互通书信,他在回信中嘘寒问暖几句,如笙就可以高兴上大半个月。 如笙总以为将来要嫁的会是以伯,直到以伯无意中道出只当如笙是妹妹。她不是善于死缠烂打的姑娘,从那日起她便没再打算吐露自己的心意。后来以伯知道她要代如磬出嫁,只让她千万保重,不见任何急切或挽留。 如笙放下纱帘,细细品味方才以伯怔忡的表情。 行至边关,以伯不再相送,只伫立在原地,目送安车渐行渐远。如笙未能与他正式道别,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这一走她是真的回不去了。有点想哭,她深吸一口气,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按理郡主出嫁该是风光无限,如笙却毫无实感。她本不是温元郡主,也不是阮如磬,更不该嫁给瑞王,若非父母偏心,今日该是她在阮府送行而非如磬。凤冠很重,压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安车也坐得她身心俱疲。原先还不乐意去褚国,现在只盼着能快点去到,好少些车马劳顿。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安车终于停了下来。如笙被宫人搀下来,大袖衫绊得她一个踉跄。若是如磬绝不会出这般丑,但如笙极少着华服,自然是不习惯的。 穗云跟在她身边伺候,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入王宫。如笙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一副模样。美么?她心里没底。活到现在十六载,从未有人夸过她好看。从前她问以伯,以伯只说姑娘家好与不好并非只看外表。她把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当做否定的意思来理解,否则为何不直接说她好看。 如笙是在意以伯的,爹和娘从来只关心如磬,让她不要吹了风不要沾了水,但以伯却愿意和如笙待在一起,问她在看什么闲书,问她想不想去塘边赏荷。 跟着宫人的步伐一步步迈入乾坤宫。褚国宫殿的布置和淮国不一样,她很不适应。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里走。宫人领她到门栏前,几个宫女掺着她跨过燃着的火盆。待她跨过去,身后就响起了爆竹声,惊得她浑身一震。 乾坤宫里都是人,如笙到底是紧张的,她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离。她在宫人的引导下不断往里走,心绪却涣散开来。所有人都在注视她,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看光一样。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让自己有任何闪失。 她行至殿中才注意到中间空着的位置上站了一个男人,方才她光顾着去看那些宾客,都快忘了自己是来结亲的。 那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如笙也看不清了,反正不算特别惊艳,以至于她过目就忘,回头便没了印象。她在宫人指引下与瑞王拜了堂,三鞠躬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鞋尖,又被宫女拉着跪在地上,由内官宣读册封诏书。拜堂之后,如笙被领到寝宫,宫女搀着她坐到床沿,床榻上铺满了花生红枣,坚硬的壳硌得她浑身不舒服,得绷紧了身子端坐。 宫女退下后,整个寝宫除了如笙不再有别人。她不安的盯着案上的红烛一动不动,烛光都快把她的双目灼出两个洞。 没一会就听见沉着的脚步声。如笙不敢去看,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她低着头,指尖揪着裙摆,指节绷得发白。 “为何不愿看我。”瑞王踱步至如笙身边,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她。 如笙这才将目光缓缓挪过去。眼前站着的人嘴角虽带笑意,但眼神却是冷的,让她想起淮王,也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妾身恭迎圣上。”如笙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如同每每进宫见淮王和淮王后一样。 瑞王将她扶起,“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淮国才女?” 第2章 第 2 章 “是。”如笙微微垂眸,下意识回避了瑞王的目光。 瑞王听后不再言语,他背过身,坐在床沿,如笙只好也跟着过去,斟酌了下间隔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坐下。 宫女捧来了合卺酒,瑞王和如笙各执一杯。和如笙的生涩相比,瑞王却要熟练得多。如笙心想,也对,瑞王又不是第一次成亲,整套流程自然是信手拈来。 她端着酒杯,局促的瞥了瑞王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做。瑞王与她两臂相交,仰头一口将酒饮下,如笙纵使不爱沾酒却也只能照做。一口酒含在嘴里辣得她红了眼眶,她又急急忙忙咽下去,呛得连忙又手捂住了嘴。这些姿态都被瑞王不动声色尽数收进眼里。 她再如何故作老成,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瑞王眼底的她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合卺酒喝完,宫女们都纷纷退了下去,寝宫就剩两个人。如笙自然是知道洞房花烛夜理应会发生些什么,她在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真见了瑞王,她又有些动摇。面前的人她活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如何让她就这样和一个近似陌生人的男人行了夫妻之礼。 如笙坐在床沿不住的发抖,瑞王也是看见了的。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如笙,声音带了点喑哑,说:“裕妃由淮国过来,车马劳顿,今日便早些歇下吧。” 如笙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她从床沿站起,想替瑞王宽衣,可她太害怕了,连瑞王的腰带都解不下来。越是解不下来她就越慌张,直到瑞王将温热的双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她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就响在头顶。 “你怕?”瑞王引着如笙将自己的腰带和外衫褪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如笙,目光灼灼,如笙仿佛魔怔了,只懂得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自己与他的姿势有多暧昧。 退至里衣,瑞王却放开了如笙的手。他敛了方才的笑意,一个人回到床榻上,“裕妃是想我替你宽衣上榻,还是你自己宽衣上榻?” 如笙这才回过神,忍不住懊恼起来刚才的失神。她连忙嘟囔着“妾身自己来”,然后寻了个瑞王看不到的角落把喜服给脱了。 新婚之夜喜烛不能灭,如笙只好在微弱的光亮中回到床榻边。瑞王一个人睡在床沿,特意把靠里的位置留给她。如笙就算十万个不情愿,也必须由瑞王的身侧爬进去。她动作很快,生怕瑞王会突然将她擒住。好在瑞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聊,从头到尾未有任何出格的行径。 如笙枕在枕头上,瑞王离她不过一掌的距离。如笙睡不着,但瑞王却毫不在意身侧睡了一个不太熟的女人。想来也是见怪不怪了,何况如笙又非倾国倾城,瑞王对她该是没什么兴趣。 虽然有些挫败,却也觉得庆幸。如笙想,眼下情况比她预料之中要好得多。她不介意独守空房,反倒担心瑞王饥不择食。若是单纯的同榻而眠倒也无所谓,但愿今后都能如此吧。 新婚之夜如笙睡得不好,半夜还做了梦,梦见联姻才是一场噩梦,她在阮府里醒来,以伯骑了马过来,要带她去踏青。 一早起来,天还没亮,红烛烧到了底,都灭光了。寝宫擦黑,如笙看不清瑞王还在不在身边。未等她彻底清醒,身畔忽然传来瑞王的声音。 “才卯时,可以再睡一会。” 瑞王的声音沉稳,让如笙生出一股安心感。她想起以伯也是这样,只要跟在以伯身边就不怕会遭什么罪。想到以伯,如笙心里一阵发酸,又有点想哭。 侧身躺回到床上,如笙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待天都亮了后她才迷迷糊糊入了梦乡。瑞王没叫醒她,只是唤了宫女替他更衣。如笙紧紧抱着锦被的一角,眼睛也是闭得严实的,像只小猫一样缩在床榻的一角。 待瑞王穿戴整齐,他才让人将如笙叫醒。 如笙从梦中惊醒,自然是迷蒙的。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被宫女伺候着更了衣。瑞王坐在案前,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等她。 如笙换了身华服,繁复的衣衫罩在她身上让她很不舒服,站着也不自在,走起来也不自在。她不喜欢这样的衣裳。瑞王淡然的瞥她一眼,对她的装束没有做任何评价。 如笙要去偏殿给太后奉茶请安,她拖着小碎步跟在瑞王后面。路上遇上内官和宫女,皆是郑重其事的向她行礼,唤一声“裕妃娘娘”。如笙听进耳朵里只觉得别扭。途中有宫娥小声咬耳朵被她听见了,年纪和她相仿的小宫女说:“裕妃娘娘长得真漂亮。” 若非当下只有她一个人叫裕妃娘娘,她定会认为是在说别人。不过宫中下人说些讨好主子的话不也是稀松平常的么,如笙听过就听过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如笙之前听淮国的人说过,瑞王即位后就将太后挪去偏殿,名义上是为了让其能够安心养老,实际上就是将其软禁,逢年过节拎出来走个过场,向世人说明他一介君王还是颇有孝心的。 偏殿的位置离乾坤宫很远,她走了好一段路。瑞王起先走在她跟前,察觉到如笙没能跟上来,不得不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 “裕妃初初入宫有许多不得不拜的礼,倒是要辛苦你了。”他一句话说得客套,毫无君王的威严。 “妾身是圣上的妃子,礼数都是要讲究到位的,圣上无须自责,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如笙气喘吁吁说完一句话,实在是没工夫再管其他,只是纳闷偏殿怎么还没到。 瑞王见她如此,忽的牵了她的手。如笙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不知该说什么来回应,只好咬着唇沉默。她是越发参不透这个瑞王了。 “这样可有好一些?不觉得累了吧。”瑞王顺着如笙的步调来走。 “妾身多谢圣上。”如笙只低着头。 “你的礼数是谁教的?”瑞王问。 “出阁前妾身的母亲教的。”如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只得从实交代。 谁知瑞王话锋一转,话中有话般的又说道:“你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如笙屏住一口气,心里推敲起瑞王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她忍不住担心瑞王会否已经对她起疑所以才会这样试探她。 “圣上何来此言。” “我原以为一代才女说话定会是口若悬河,一张嘴就将我说得无言以对,可你这般寡言,叫我觉得惊奇。” “圣上着实抬举妾身了。”如笙三言两语敷衍而过。 偏殿里都准备妥当,太后坐在四方椅中,周围围了几个宫女,虽说是太后的居所,但气氛却比乾坤宫冷清太多。如笙和瑞王一同向太后行大礼,太后说了声“起”,宫女立即迎上来将如笙搀起。 “裕妃远道而来,还未歇好就是各番礼数,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太后一手支着额角,看起来并不太精神。 “妾身多谢太后照拂。” “瑞王与裕妃都坐吧。”太后赐了座,目光却飘至另一位宫女身上,“呈上来。” 如笙还没弄明宫女要上呈什么,就看见那位宫女捧了块白色的帕子,上面有几点血迹。如笙幡然醒悟,又急又羞,顿时红了脸。脑筋暗自转了又转,想来想去都记不起这块帕子是瑞王何时准备的。 太后远远看了眼就让宫女退下。她悠然的呷了口茶,“不是哀家管得多,但瑞王继位至今未有子嗣,每每用些手段诓骗哀家,实话说来,与哀家又有何干系。” “儿臣尚且年轻,子嗣总会有的。”瑞王答非所问,对太后的话毫不在意,“裕妃昨夜睡得不好,不如就让儿臣先带裕妃先回去歇息。” 瑞王从偏殿告退,如笙仍是一头雾水的跟在他身后。 如笙记得淮王后说过,当今太后确是瑞王生母,但从刚才他们之间的互动来看,母子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和睦。 从偏殿离开后,瑞王就一直未有开口说话,只顾着闷头往前走。如笙多少感觉到一点,她小跑两步跟上去,斟酌了一下,问道:“圣上是生气了?” 瑞王听后回过头,眼神里带了些杀气,吓得如笙将剩下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原本前倾的脖子像缩头乌龟一样回到了原位。 大抵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瑞王重新调整了五官的位置和说话的语气。他放柔了声调,说道:“饿了吧,你先回夜澜宫,让下人准备些吃的。” 如笙没做多想,脱口一句“那圣上呢”,引得瑞王弯了嘴角,凑上前问她:“裕妃可是舍不得我?” 如笙被他问得一滞,表情显得有些慌乱,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 见到如笙这副样子,瑞王心情忽然好起来。他走到长廊尽头,侧身看她一眼。 “你先回夜澜宫,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一会再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 第3章 第 3 章 夜澜宫才是裕妃的寝宫。 昨夜如笙宿在乾坤宫,只留了穗云一个人在夜澜宫“独守空房”。如笙被宫女们簇拥至寝宫门口,穗云迎上来,冲她唤了一声“裕妃娘娘”。 如笙从穗云的眼里读出了半点轻蔑,她烦得很,不想再理会,径直回到案前坐下。 穗云原本是如磬的贴身丫鬟,从小伺候她长大的。当初收留穗云,是想让她连如笙一同服侍,可如笙喜欢清净,不乐意有其他人跟在身边,久而久之和穗云的关系也就变得生疏。 温元郡主出嫁,贴身丫鬟自然是要跟上的。阮家夫人只得让穗云一并前往褚国。穗云嘴上不说,心里却反感得很。在她看来大小姐是阮家的荣耀,也是她的荣耀,至于二小姐,她未曾放进眼里过。这一路上她说起话来自然是阴阳怪气,刺得如笙真想遣她回淮国,省得两见相厌。 有了瑞王的吩咐,宫女们很快送来了膳食。如笙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菜肴虽然丰盛,但终归不对胃口,于是忍不住蹙了眉。穗云趁宫女们不在,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讽刺她端娘娘的架子。 瑞王果然没有食言,没过一会就来了夜澜宫。见盘子里的东西没动多少,如笙一脸可怜模样坐着,他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克制住了,问:“怎么,不对胃口?” 如笙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下人去做。” “……想吃葱油烧饼。”如笙声音细如蚊声。 “什么?”瑞王只当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站在如笙一旁的穗云清了清嗓子,如同宣召一般的用毫无起伏的声调替如笙又说了一遍诉求:“回圣上的话,裕妃娘娘自幼就爱吃巷口煎的葱油烧饼,对市井小吃也是尤为偏爱。” 瑞王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终于笑了出声,“好,我这就让下人去做,裕妃稍安勿躁。” 如笙赶紧扯住他的衣角,“别,不吃也成,省得让人觉得我飞扬跋扈。” 瑞王盯着她扯着自己衣角的指头怔在了原地。如笙也意识到方才自己说话不讲半分君臣礼节,赶紧跪下来,“妾身无心冲撞圣上。” “起来。”瑞王扶她起来,抬手替她将鬓边的发丝扣到耳后,“你平时在府上如何,在夜澜宫里就如何。” “回圣上,裕妃娘娘在阮府的时候行为举止比今日还要有甚。”穗云又站出来坑了如笙一把。 “哦?所以你昨日和今日的恭敬都是伪装出来的?”瑞王故作生气的凝视着如笙。 如笙嗔怒般的瞪了穗云一眼,作势又要跪下。 “好了,逗你玩的。”达到了目的,瑞王没再为难如笙,“葱油煎饼一会就上了,你就坐着等吧。” 瑞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在夜澜宫没待多久就走了。如笙待他离开,回头就要找穗云算账。 “你疯了?不知道我顶的是谁的身份?我要是暴露了,你和我都得去死,阮家也得一块去死。”她恶狠狠的看向穗云。 “奴婢又没说裕妃娘娘究竟是谁。”穗云并不正视如笙,眼珠子望向房顶,仿佛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如笙气急,只能心里骂了一句“猪队友”。 晌午过后,如笙正歇在榻上看书,门口忽然传来问安的声音。她以为是瑞王又来了,还在想瑞王怎么有事没事就来夜澜宫。等她从榻上下来,才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由宫娥搀着走进来,身上穿的华服不比她差到哪里,她当下便明白了过来,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该是瑞王的哪个嫔妃。 如笙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自然也不知道该行什么样的礼。她直直的盯着对方,按道理是极其失礼的,好在那人也没怪罪,满面笑容向她问安。 “碧兮见过裕妃。” 如笙自当回礼,那人待她直起身,又道:“昨日裕妃进宫,我因身体抱恙缺了席,这不,就来领罪了。” 如笙记得夜澜宫有个小宫女提到过,说前皇后殁后瑞王就再没有宠幸过其他妃子,但对成妃却还是关爱有加,毕竟成妃自幼与他一起长大,算得上是瑞王的青梅竹马。 “身体为重,成妃不必挂心。” “你知道我是谁?”成妃有些惊喜,她尚未自报家门就被如笙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的名扬四海。 “成妃名声在外,宫人们时常都会说到。” “我哪是什么名声在外,不过因为和圣上关系亲密,才被人拿来嚼口舌。”成妃环视了一遍夜澜宫,又道,“我进宫许久,宫中没有皇后,其他嫔妃也不太管事,若是裕妃不嫌弃,有什么就和我说,我都乐意帮忙。” 如笙先不管她究竟意有何指,只屈膝表达谢意。 成妃在夜澜宫溜达了一圈就走了,如笙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她是特意过来耀武扬威呢。可惜她本就对名利没太多兴趣,对瑞王就更没兴趣,成妃的炫耀在她眼里就跟路边的野狗在树下撒了泡尿,对她没什么太大影响。 如笙回到榻上,把之前告诉她成妃的事的那个小宫女叫了过来。小宫女战战兢兢,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如笙,叫人看了生怜。 “你叫什么名字?”如笙问。 “回裕妃娘娘的话,奴婢叫珠花。” “进宫多久了?” “刚满一年。” “才一年?”如笙两只手覆在珠花的肩膀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何?” 珠花一听,立马就跪了下来磕头,“珠花多谢裕妃娘娘关照,珠花虽然总被姑姑嫌弃笨手笨脚,但一定会对裕妃娘娘忠心耿耿的。” 如笙下榻扶她起来,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站在一块,比起主仆更像是一对挚友。当然,穗云对此番场景是不屑一顾的,只杵在一旁冷嗤一声。 如笙喜欢珠花多过穗云,穗云不爱和她呆一块,她就和珠花在一起打发时间。珠花是个嘴碎的,一个下午就把瑞王的底都说遍了。也是亏得她嘴碎,如笙才知道自前皇后殁后他就不再接近女色,也不愿宠幸其他嫔妃。 如笙虽然还是姑娘,但闲书看得多,对男人那块多少有些了解。她想不明白瑞王正当壮年,满后宫都是年轻女子,他是怎么忍得住的。珠花却说,原本皇后在位的时候瑞王就不太爱去其他嫔妃寝宫,皇后那儿也是偶尔去一趟,思来想去,搞不好瑞王其实有龙阳之好,私下养了许多面首。 如笙一听,顿时豁然开朗。若是喜好龙阳那就更好不过了,她就不用担心哪天瑞王隐忍不住对她做些非礼之事。 穗云一边装作不感兴趣,一边听得可是起劲。待如笙和珠花聊完八卦她才回过神,忍不住咒骂起自己,跟了如磬那么多年怎么还像如笙那般庸俗,这样可不好。 在夜澜宫用过晚膳,如笙邀珠花一同到外头的院子里散步。穗云原先被晾在屋里头,到后来不堪被无视,还是冷着脸跟了出来。如笙还问她怎么不在里头待着,穗云又是用酸溜溜的话说:“奴婢是伺候裕妃娘娘的,娘娘到哪儿都得跟上。” 如笙和珠花相视一笑,穗云有些不好意思,撇过头,摆出一副不去计较的模样。 入了秋,院子里的景象显得有些寂寥。如笙抬头一看,发现天上竟星陨如雨。她赶紧叫了珠花和穗云,三个姑娘家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珠花又开始述说她从不知道哪儿听来的传说。 “我听我娘说这种叫贼星,能见到贼星的都是有福分的,许什么愿都能实现。” “许愿?”如笙眼里泛出光,想了半天,她却没有什么特别想许的愿望。 她其实特别想回淮国,她在这里谁都不熟,宫里人那么多,却各个都似陌生人。但这样的愿望她怎么能说,被瑞王听见定要杀头的。 珠花心直口快,说过不过大脑,见如笙扭扭捏捏,挪揄了她一句,“娘娘定是许了和圣上早生贵子的愿!” 如笙听后又恼又羞,笑着回头就要啐她,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瑞王正悄无声息的站在珠花和穗云的身后。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竟忘了向他请安。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瑞王自知已经被如笙发现,所以也不再藏了,干脆走到人前,“向贼星许愿?” 珠花和穗云吓得赶紧跪下。穗云心里一阵懊恼,平日里她机灵得很,今天却被珠花弄得一点规矩都不讲了,要被阮家夫妇知道肯定要责备她丢了阮家的人。 “妾身方才同她们来院子里散步,抬头就见到星陨如雨,到底不是平时能见到的景象,一时间看得入神了,连圣上驾临都不知道。”如笙行完礼,又问,“圣上为何不让宫人通传?” “我来见后妃为何非要通传?莫不是你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才害怕?” “观星哪是见不得人的事!”如笙被他说急了,那些敬称或礼节又被她抛到脑后。 第4章 第 4 章 “外头冷,先回屋里。”瑞王的意思不是征询,而是命令。 他的到来煞了风景,如笙心有不满,却也不能发作,只得一脸扫兴的跟她回夜澜宫。 瑞王进了寝殿,沉声吩咐珠花备水,珠花麻利的扭身就走,穗云一看情况不对,借口去帮忙,也跟着走了,剩下如笙惴惴不安的面对他,一声都不敢吭。 “圣……圣上今晚要宿在夜澜宫?”如笙盼着瑞王能够给出否定的答案。 “怎么?裕妃不希望我留下?”瑞王坐在扶手椅上看书,只稍稍瞥了如笙一眼。 “圣上驾临夜澜宫是妾身的荣幸,怎么会不希望圣上留下。”如笙味同嚼蜡似的说着违心话,失落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真正的想法。 珠花和穗云将水备好,然后又飞快的退到殿外。瑞王放下书站起来,不慌不忙的走到浴桶旁边。如笙见寝殿里没有其他伺候的宫女,明白得自己亲自效劳,她硬着头皮来到瑞王跟前,替他解下腰带宽了衣。她只敢解了上衣,却不敢去褪他的裤子。她还是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去看瑞王光身子的模样。 瑞王擒住她打算放下的手,挑了眉毛问:“还有裤子呢。” 如笙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有闭着眼睛替他脱了裤子,紧张得浑身都出了汗。好在瑞王没有勉强她睁眼,自己进了浴桶。如笙隔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凑过去定睛一看,瑞王身上竟然还穿着一条类似亵裤的裤子,明白过来自己又被看了笑话,如笙气不打一处来,竟然不顾瑞王就在面前,嘟囔了句“下流”。 瑞王两条结实的手臂架在浴桶边上,身上沾着水珠子,外头笼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如笙按阮家夫人教的过去给他擦背,她特别能做细活,伺候得瑞王很舒坦。 “你给其他人擦过背?”他也是随口一问。 如笙正专注着眼前的活,一时间也忘了是在给谁擦背,她沉吟片刻,答道:“嗯……给三郎擦过。” 瑞王惊得扭了头去看她,“三郎是谁?” “嗯?”如笙不懂他为何那么大反应,傻傻的望着他,“妾身家养的狗啊。” “……” 瑞王沐浴完毕,如笙下意识要为他穿衣。他用一只手格挡开来,淡然道:“打底的裤子是湿的,我总要换。我可不想你真的恼我。” 如笙红着脸背过身,“那……那妾身到一旁等圣上换衣服。” 寝殿里烛光摇曳,气氛有说不出来的暧昧。 瑞王穿好衣服来到如笙的背后,沉声说了声:“好了,可以回头了。” 如笙如释重负,结果一回头,看到的却是瑞王光裸的胸膛,她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裕妃方才出了汗,不如也去沐浴一番。”瑞王对自己此刻的模样毫无自觉,反倒对如笙过度的反应感到莫名。 “妾身不习惯在男人面前沐浴……” “你在帐后,我在床上,看不到的。”瑞王没有别的意思,说完直接上了床榻,枕在枕头上看书。 如笙只好唤了珠花和穗云备水。珠花人小鬼大,冲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如笙没有力气和她玩闹,只想快点洗完好穿上衣服。 温热的水覆过她的胸膛,有些闷,但四肢身体被泡的舒展开来倒很舒服。浴桶里撒了些花瓣,这是如磬喜欢的,穗云大概是养成了习惯,也给她这么准备了。她用花瓣摩挲着肌肤,有人拿了方巾替她擦背,力道正好,她很受用。 原以为是珠花在她身后,便唤了一声“珠花”,却好半天没人回应。她还在纳闷珠花怎么不说话,转眼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巾来到她的胸前,一点一点擦拭着雪白的肌肤。 此刻替她擦背的除了瑞王还能是谁。如笙差点喊了出来,幸好及时克制住了,两只手臂抱住自己,就怕被瑞王看去。 “圣上……”她倒抽一口气,看到水面倒影着自己和瑞王的面容。 “如何?本王伺候裕妃伺候得可好?”瑞王似笑非笑,也不提别的,就问如笙自己力道控制得如何。 “这些事怎么能让圣上做,会折了妾身的寿的……” “以后私下里不要说什么‘圣上妾身’的,就说‘你’和‘我’。”顿了顿,瑞王又说,“像一家人或是朋友那般称呼就好。” 方巾擦过如笙的胸前,白皙的肌肤上立马起了朱红的点点。瑞王的呼吸声喷洒在如笙的头顶,她终于还是有些怕,小声说道:“水凉了,妾……我想起来擦干身子。” 瑞王抽回握着方巾的手,将方巾掸在一旁的面盆架上,稳了稳气息,又回到床榻上。 珠花和穗云进来替如笙更了衣,之后吹灭了寝殿门口的蜡烛,寝殿便显得更暗了。如笙回到床榻上,依旧是睡在靠里的位置。 “要睡了?”瑞王问。 如笙抱着被子只点了点头,瑞王翻身将床侧的蜡烛吹灭,寝殿是彻底没有光亮了。 沐完浴,身上都是香喷喷的,瑞王身上也有香味,很好闻,如笙也很喜欢。室内无光,她看不到瑞王的神情,胆子顿时又大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她开口问道:“圣上为何不宿在乾坤宫?” “新婚第二日就遭冷落,你想过其他人会怎么说你么?”瑞王姜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把如笙说得无言以对。 换做是如磬定能和瑞王唇舌交战一番,可如笙在这点上比不过她,只有吃暗亏的分。 如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瑞王被她扰得也有些不耐烦。大抵是睡意袭来,他顾不上太多,一只手从一侧伸出来,稳稳扣住如笙放在枕边的手腕,呢喃的说了声:“安心睡了,别乱动。” 如笙这一晚就是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入睡,第二日起来浑身都是僵直的。瑞王一夜好眠,神清气爽的和如笙在夜澜宫用了早膳,如笙则相反,坐在桌旁哈欠连连。珠花在旁伺候还一脸坏笑,穗云比较矜持,只是一直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瞥向如笙。 如笙有再多想解释的也是有口难辩。 瑞王上了朝,夜澜宫又清净下来。如笙卧在榻上看书,穗云闲不下来,在寝殿来来回回又是洒扫又是布置,珠花跟在她身后就像个小狗。 昼时,珠花见如笙待在夜澜宫无事可做,便自告奋勇要带她去参观后宫居所。如笙想着来了几天确实没去外边看过,放下了书就跟着她一块出去了,留下穗云在寝殿看门。 走出夜澜宫,不远处就是另一座寝宫。珠花告诉如笙那是韶华宫,住着几位贵人和婕妤,进宫时日也不短,但瑞王从未没有招幸过。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穿过一座花廊,入眼的就是一座修得比夜澜宫和韶华宫还要奢华的寝宫。珠花放低了声音,说:“这是成妃娘娘的寝宫采奕宫。” 说完,她又指了指修在采奕宫南侧的一座院子,告诉如笙那里就是前王后的居所独杏宫。 “原本独杏宫并不叫独杏宫,因为前王后喜欢杏花圣上才让改的。可惜前王后去得早,圣上大抵心有芥蒂,前王后殁了后就再没有立后,独杏宫一直空着没人住,圣上也不准其他人来。” “这么说来,圣上对前王后真是用情至深。”如笙听后说道。 珠花本来还以为如笙是在吃暗醋,还准备安慰她几句,没想到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就听那头嘟嘟囔囔了一句,“看来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嘛,还以为他把面首都养在这里……” 珠花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四下环视了一圈,希望裕妃的话可不要被谁听见,不然若是上告了瑞王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绕过独杏宫,后面有一座大湖。如笙问珠花这座湖叫什么,珠花摇头说不知道,她进宫一年从未来过这里。 “今日若非跟着娘娘,奴婢也是不能再往前走的,这座湖叫什么奴婢不知道,也没听别人说过……” 如笙不等珠花说完,提前裙角跨过围住湖畔的木障来到湖边。因着是深秋,湖中见不到一点生机。偶尔微风吹过,在湖面掀起一点涟漪。 “你说到了夏天,这里会不会有荷花?”她开口,像是在问珠花,其实不过是在问自己。 在淮国的时候以伯总会带她去湖边赏荷,给她摘新鲜的荷花和莲蓬,莲子很甜,剥下的莲心带回去给如磬泡水喝。那段日子是叫她难忘的,如今也只能永远缅怀。 如笙还沉浸在对过去事情的追忆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这样一片空旷的地方,她和珠花两个人会显得多么突兀。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未等如笙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扳着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身。 “圣上……”眼前站着的瑞王一脸怒意,如笙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惹他生气,只有茫然的望着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瑞王瞋目切齿的瞪着如笙,“来人,将裕妃带回夜澜宫,禁足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 有虫记得提醒我.... 第5章 第 5 章 如笙稀里糊涂就被宫人带回了夜澜宫,珠花中途却被带去了另一处。如笙担心珠花,在寝殿里尽是坐立不安。穗云给她倒了热茶,虽然看上去仍旧是平时那副冷静的姿态,但对这次的事终归也是没有头绪,只能安抚如笙先坐定,静观其变。 在寝殿等了一会,瑞王总算来了。如笙满脑子都是珠花的去向,扯着他的一角跪下,恳求道:“圣上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要去看湖的,珠花只是跟着我一同过去罢了。” 瑞王冷眼看她,穗云连忙给他端来了四方椅。 “你可知为什么罚你?”瑞王任如笙拽着他的衣角不放,不去扶她起来也没有挣开。 “妾身不知。”如笙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罚她,只有跪在地上摇头。 “那片湖是禁湖,本王早就下令不许任何人过去,你却置若罔闻,还跑过去游荡。” “妾身不知道那是禁湖……”如笙凄凄的看着瑞王,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你随行的那个婢女没有告诉你?”瑞王的语调比刚才平缓了一点,却仍是夹带着愠怒。 “珠花说她不知道……” 瑞王冷嗤一声,“她进宫一年会不知道禁湖?” “……”如笙沉默了半会,“圣上的意思是……珠花说她不知道禁湖是骗我的?” “你们从幽径小道过去,身边也没带侍卫,禁湖那么大,若真出了事,叫破嗓子都没用。”瑞王终于拉着她的手让她起来,“宫中不似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也并非不争不抢就能落个清净。” “珠花她真的是有意谋害我?”如笙不可置信的看着瑞王,对自己险些置身于险境的后怕似乎不比对珠花的背叛的失落多到哪儿去,“我和她无冤无仇,进宫才几天,她为什么要害我……” “我命人去审了,总之你能够平安无事就是最好不过的。”瑞王又看向穗云,“以后盯紧你家主子,到哪儿都要跟着,下次指不定又被谁拐去哪儿了。” 穗云福了福身,底气十足的答道:“回圣上的话,裕妃娘娘自幼就会凫水,最擅长的就是狗刨,就算被推入湖里也绝对能游回来,这点奴婢可以保证。” 如笙原本还在啜泣,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收住了声,瞪着她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直至夜深珠花才被放了回来。穗云一开门就见她哭哭啼啼,同行的宫人回禀问审的结果,原来禁湖一事宫人多有避讳,多是绝口不提,而禁湖又在独杏宫后头,一般宫人都不允许过去,所以管教珠花的姑姑确实没和她提过。 一场误会终于解开,如笙也安下了心。她拿手巾给珠花拭泪,问有没有挨打。珠花摇头,抽噎不止,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如笙虽然和她半斤八两,却也是心疼的。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领娘娘去禁湖,独杏宫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奴婢还不长脑筋……”珠花呜咽着用手抹眼泪,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 “也不能怪你,不知者无罪。”如笙安抚着珠花,“何况是我非要去湖畔的,这事还得赖我。” 穗云在床头点了香,她毕竟年长,比起珠花要镇静得多。关好门窗,她悠悠地将刚才从宫人嘴里听到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娘娘被禁足,后天祭天也是去不成了。” 如笙一听顿时就愣在原地。她不是想去祭天,只是这才意识到禁足真正的含义。这是瑞王给她的下马威,告诉她在宫里一切都得按瑞王说得来。他说湖边不能去就不能去,忤逆者就要遭受惩罚,而且还得让整个宫掖都知道她被惩罚。 如笙打发了珠花和穗云出去,吹灭了蜡烛,一个人蜷在榻上。 昨夜瑞王还和她同床共枕,今日就禁了她的足。她想明白了,这里不会是她的“家”。也许哪里都未曾是她的家,在阮府她的地位比不上如磬,所以只得代嫁联姻,等到了这里,成天都得提心吊胆。 “以伯……”她把头埋进双臂,脑海里浮现出嫁那日以伯的模样,“我想离开这里,你快来带我走……” 远在淮国的以伯自然是听不到的,只是窗外有一闪而过的人影,如笙没有看到。 两日后,褚国祭天。如笙被禁足,哪里都去不了。昨日成妃还来耀武扬威,各种含沙射影,如笙勉强应付了一番,只盼着她快点走。 瑞王自那日后就没再来看过如笙,仿佛一心去忙祭天的事了。好在夜澜宫还有一个话唠,从如笙睁眼开始就在耳边叨叨个没完,也就不觉得屋子冷清。 “娘娘冷么,要不要奴婢去给娘娘充个手炉捂着?”如笙坐在榻上看书,珠花见她盖了条毯子在身上,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捂着手炉还怎么看书。”如笙嫌麻烦没让她去。 穗云从外头进来,把身上沾到的灰拍了拍,说道:“宫里走了不少人,怪是安静,就跟在自家院子似的。” “今早出去打水还看到成妃娘娘盛装打扮跟在瑞王身边呢,还真把自己当王后了。”珠花不屑一顾的轻哼一声。 “成妃娘娘和圣上是青梅竹马,相处的时间最长,所以圣上也更包容她吧。”穗云随口附和。 “我听在宫里待得时间长的姑姑们说,成妃娘娘自打进了宫就没被圣上罚过,就连前王后还被罚过呢。” 两个人聊着闲话,如笙自然是看不进书的。她放下书,挪着身子凑到珠花和穗云身边,问道:“前王后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总能听你们说到。” “前王后殁的时候我还没进宫呢,具体的不知道,但听其他人说圣上对前王后用情至深,为了她甚至从不临幸其他妃子。可前王后心气高,嫁入圣上本就不是她的意愿,两个人为此总闹别扭。后来前王后生了重病,没过多久就走了。圣上自那以后就再没有立后。” 珠花只当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却不知如笙听到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珠花是个没长眼的,讲完故事就算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哎,若是圣上待娘娘也能像待前王后那样就好了,别说禁湖,就是九重云霄也能让娘娘去啊。” 穗云下手拧了一把珠花的胳膊,惊得珠花惨叫一声,穗云睨她一眼,珠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撇撇嘴,不再说话。 如笙无声叹口气,她不是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但她真的有些迷茫。这才刚开始,往后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度过多少个春秋,难道都要这般战战兢兢的过活么。若是被朝廷百官知道裕妃一进宫就被罚,会不会借此挑拨淮国和褚国间的关系,淮王后又会不会在父母面前说她的坏话。 如笙觉得额角有些疼,干脆不去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事。 祭天之后瑞王在宫里设宴,很是热闹,连夜澜宫也能听见动静。这夜如笙上榻得早,靠在枕上又是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马上就要睡着了,谁知半梦半醒间听见身侧传来响声,起初如笙以为是穗云或是珠花,结果那人竟然直接躺到她身边,吓得如笙顿时清醒过来。 “圣上……”如笙隔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面前的人,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对瑞王突然的出现很是摸不着头脑。 “还没睡?”瑞王口齿有些含糊,而且身上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应是喝了不少。 “圣上怎么来了。”如笙见他是喝醉了,当下便冷静下来。 “我来找自己的后妃需要什么理由?”瑞王一只手想抚上如笙的脸,却被她偏头躲过。以为她心里还在惦记着禁湖的事,只得抽回手,背对如笙躺下,刻意睡在锦被外头,一副凄惨的模样,说,“禁湖那儿水深,从前年年都要死几个,你就带着一个婢子跑过去,我能不生气么。” “圣上生气就要罚我禁足,被人嘲笑。”如笙仍是不领他的情,气鼓鼓的在一旁和他算账。 瑞王听后笑了两声,“原来是担心这个。大臣们今日还说,裕妃入宫不过几日就敢告病不去祭天,着实胆大包天。” “告病?”如笙脑筋一时没转过弯,过了好一会才明白来,有些开心,她总算弯了嘴角,“你没和他们说我被罚了禁足?” “罚?一没打你二没送你去冷宫,禁足三日就叫罚?”瑞王躺在床沿挖苦如笙,“你的婢子这两日满院子到处乱走我有同你计较?若真是罚你可不会这么简单,这次不过让你吃个不长心眼的教训。” 如笙自知理亏,嘿嘿笑了几声,攥了锦被的一角给瑞王盖上,“妾身给圣上盖好被子,莫要着了凉。” 瑞王刺她一句,“还知道讨好本王,嗯?” “圣上的心思妾身都明白了,禁湖不会再去了,以后也会多个心眼。”给瑞王盖好被子,如笙还是贴着床榻里侧躺下。 瑞王喝了酒,没等多久就睡着了。如笙悄悄翻过身凝视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想起前王后的事。 不知道前王后还在世的时候是不是也时常像自己这般与他共枕而眠,纵然同床异梦…… 第6章 第 6 章 隔日一早,如笙吩咐珠花开了小灶给瑞王熬了醒酒汤。瑞王起得晚,如笙打了水伺候他洗漱更衣。 如笙还没梳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她在阮府也经常如此,因而成天被父母责备,说她哪有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瑞王一边看她忙前忙后,一边随手撩了几把青丝在指尖把玩,状似随意的问道:“裕妃何时变得这般随意了?” 如笙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在瑞王面前披头散发的也算是大不敬的一种,只好唤来穗云替她梳头。 在夜澜宫用过早膳,如笙估摸着瑞王也该去上朝了。谁知他待在寝殿没有要走的意思,如笙心觉不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圣上今日不用上朝?” “昨夜又是祭天又是酒宴,今日准允大臣们休息一日。”说完,他坐到一旁的案前,“你是才女,我却从未见识过你的才识,趁着今日无事,不如作诗几首给我瞧瞧?” 如笙一听,从头到脚出了遍冷汗。她好歹是太子少傅家的女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泛泛学了一些,但和如磬相比却是差了远的。可若是推拒又怕惹得瑞王不高兴,甚至心生猜疑,如笙犹豫来犹豫去,只有逼着自己作了一首念出来。念完最后一句她就立马低下头,不敢去看瑞王的反应。 良久,瑞王才干巴巴的夸赞了一句,想来也是觉得诗作得实在一般。如笙有些沮丧,也没和瑞王理论,对于自己的水平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瑞王在榻上看书,如笙跟在他身边也不敢动弹。话不敢说,甚至连呼吸都在有意的控制。珠花和穗云备了些糕点,如笙一个一个拿起塞进瑞王嘴里,瑞王夸她也就喂食喂得特别顺手,如笙甜甜一笑,说在阮府也经常这么喂三郎吃东西。 瑞王一口核桃酥哽在胸口,噎得差点翻了白眼,如笙赶忙端了茶过去。 “在你心里我和一只狗差不多么。” 如笙一听暗叫不好,原来是瑞王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赶紧解释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在家时最宝贝的就是三郎了,因为三郎它……” 一句话停在这里如笙却没再说下去。她想说因为三郎是家里最亲她的,整天黏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玩,但把这些话告诉瑞王真的合适么。 “因为它怎么了?”瑞王自然不肯罢休,非要问出个结果。 如笙只得把剩下的话尽数道出,还补充道:“可是圣上不是三郎,圣上有褚国百姓还有后宫三千,妾身对于圣上而言不占多少分量。” 瑞王但笑不语,对如笙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是一介君主,说话做事都习惯了三思而后行。如笙方才所言为事实,他确实不能为了某个人放弃褚国,但他也不愿因此撒谎骗人。 如笙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愚蠢。瑞王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如笙当他的沉默为默认,所以干脆不说话,只安静的坐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夜澜宫外有人通传,说成妃娘娘来了。如笙从榻上下来的时候瞥见瑞王微蹙起眉,来不及多加思索成妃就进到了屋内。如笙向她问安,成妃只略微点点头便胁肩谄笑的凑近瑞王身边。 “碧兮给圣上哥哥请安。”成妃不顾如笙还在,一把勾住瑞王的手臂上了榻,脑袋贴着他的肩膀,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 如笙回头吩咐珠花穗云上茶,自己捡了案边的椅子坐下,和榻上的两人隔了一段距离。 “昨日祭天时说不舒服,现在可好了些。”瑞王任成妃倚着他。 “没好呢,今早还头晕目眩。”成妃黏着瑞王,不见一点疏间,“但是见到圣上哥哥就不难受啦。” 瑞王看似宠溺的叹息一声,“你怎么还跟小丫头片子似的。” 成妃嘻嘻一笑,目光从瑞王游离到如笙身上,想瞧瞧她的反应。可如笙此时正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对榻上的动静置若罔闻。 “裕妃入宫才多久,圣上哥哥就在夜澜宫留宿了好几日,都不到碧兮那里去玩了。今儿个还是我摸过来才找到圣上哥哥的,哼,圣上哥哥就是喜新厌旧。”成妃嘴上像在同瑞王说话,心里却在想这回如笙总得表示些什么。 “你那儿我还去得少?”瑞王不恼她,反倒还安抚起来,“你动不动就跟你娘告状,你娘再向太后告状,谁还敢怠慢你?整个后宫就属你架子最大。” 如笙表面不说,其实看两人浓情蜜意的烦得很,巴不得成妃和瑞王赶紧走,要如漆如胶的回乾坤宫或者采奕宫去。 “眼看我就要比不过裕妃了。”成妃睨了如笙一眼。 如笙没有接她的茬儿,但神色却是冷淡,表现得太过刻意,任谁都看出了她的心思。 “成妃娘娘多虑了,圣上对我还不及成妃娘娘的半分。”她摆出在阮家时的“铁面功”,不笑也不怒。 心乱如麻,如笙也不做绣工了。她还记得昨夜瑞王说过的话,当时还觉得窝心,觉得自己于他而言也许还是有那么点不同的。但看到他对成妃关爱有加,这种感觉又变得不真切了。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说这些话,对她,对成妃,亦或者其他后妃,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成妃本就不乐意在夜澜宫待着,趁着如笙对瑞王冷淡,硬要带他去采奕宫坐。瑞王摆摆手,这才把成妃推开一些距离,“昨晚酒喝多了,我先回乾坤宫。你若还不舒服就传太医来看看。” 如笙从四方椅上站起来准备恭送瑞王出去,架势都摆好了,谁知瑞王微微侧了身,朝她说道:“裕妃随我一并去乾坤宫,我有话问你。” 别说如笙,成妃听了都是一怔,捉摸着裕妃入宫没几天,瑞王能有什么正经事问她,难不成裕妃身上有什么猫腻。 如笙不可能当着成妃的面质问瑞王缘由,只得同他一并前往乾坤宫。 穗云和珠花被留在了夜澜宫,只有如笙一个人跟去。她走在瑞王后侧,途中遇上宫人,纷纷向瑞王和她福身请安。 乾坤宫的摆设不见奢华,上一次进来还是洞房花烛夜那晚,红帐子都撤下了,显得没有那般喜庆,甚至有些呆板与陈旧。 “圣上有什么想问的?”如笙在殿中站直,端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瑞王见了便觉得好笑。他眼前的姑娘小了自己近十岁,所思所想有哪点不在他的掌握中。他随手拿了本书,其实根本没在看,只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更随然一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他一语中的,如笙伪装出来的镇静果然有些动摇,“深宫没什么好的,尽是将人圈禁起来,说什么,怎么说,做什么,怎么做,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 瑞王的坦然让如笙心绪浮动。他所说的这些都是她这几日所想的,但她又能怎么办呢,人已经嫁过来,不可能再走了。 “你想家么。”瑞王又问。 如笙看着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一个“想”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想回淮国,想离开这里,但是阮家的人又想不想她回去呢。她每晚都在想象着自己走后阮府会是什么样子,如磬会觉得愧对于她么,阮父阮母会担心她的安危么,三郎每天还会准时蹲在门口等她出来么。 他们大抵会比从前还要高兴吧。如磬可以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家里也再没有她把四周搅得死气沉沉。 她总觉得没人再会想念她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想念别人。 等不到如笙的答案,瑞王索性背转了身不去看她,“明日有个叫聂以伯的会进宫看你。” 一听到以伯的名字如笙顿时喜笑颜开,忙问道:“以伯哥哥要来?” 见她这般欣喜,瑞王话到嘴边的“他与你什么关系”也只能咽了回去。 “原是以使节的身份到访,但淮王替到希望能让他代阮家来看望你,我便答应了。”瑞王注视着如笙在一旁欢呼雀跃,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凝重。 “明天几时?若是太早,得让穗云早些叫醒我。”如笙此时哪顾得上瑞王,满脑子都是与以伯相见的场景。 瑞王不急不慢地坐下,幽幽的说了句:“本王让你见了聂以伯,你拿什么来报答本王?” “报答?”如笙愣愣的望着他,“圣上要什么报答?” “坐那儿。”瑞王指了指罗汉榻上。 如笙依照他的吩咐到上头端正坐好。 “和我对弈几局。”说着,瑞王吩咐宫人送了棋盘上来。 瑞王原本还抱着指教的态度,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在棋技上竟然敌不过如笙,三盘输了两盘,剩下一盘还在交战当中,看架势也还是要输。他对如笙多少有了些另眼相看,想着诗作得一般,但棋艺却是精湛。 如笙被他盯得久了,还以为他是因为总输生了气。她执黑子的手顿在半空,犹豫了半晌,用安抚孩童的口吻说道:“要么……妾身让圣上几步?” 这句话是真的让瑞王颜面扫地,当下掷了棋子下了榻,“不下了不下了,来人,准备晚膳。” 如笙不知道他做什么生气,还好心相劝道,“圣上不要生气了,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断进步,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要么妾身下面给你吃?” 第7章 第 7 章 如笙在乾坤宫用了晚膳后就回了夜澜宫,瑞王没有留她,也没说要去她的寝殿。他们之间暂且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间距,至少不会让如笙觉得有任何勉强。虽然她时不时也会好奇瑞王究竟为何不愿招幸后妃,说到底他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难道真的对那方面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但是转念一想,她和瑞王什么关系,犯得着为他那方面的事操心么,他招幸谁都好,别来找自己就足够了 穗云见如笙回来,讶然之余还随口说了句:“奴婢还以为今晚能成呢。” 如笙听后一愣,然后才红着脸抱怨,“成什么呢,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穗云不以为然,“裕妃娘娘如今是圣上的后妃,与圣上共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况且母凭子贵,裕妃娘娘不早些为圣上诞下皇子,将来在宫中的地位可真的会很难说。” 如笙气结,闷闷的捡了香囊继续绣线,心里暗想且不说她愿不愿意与瑞王怎么样,瑞王自己就不愿意和后妃怎么样,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霸王硬上弓吧。 “明日以伯会来。”如笙用金线绣了对鸳鸯,“你早点起,准备一下。” “聂将军会来?”穗云往如笙的床榻上放了个香团。 “嗯,说是以使节的身份过来。”如笙应道。 穗云对如笙和以伯的事多少是知晓一点的,虽然说两个人从未有过越轨之事,但如今身在褚国又贵为后妃,总得处处小心。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提醒道:“裕妃娘娘千万记得把持,如今娘娘是圣上的妃子,与聂将军见面也需多加注意。”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把持什么呀!”如笙被穗云说得急了,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不准你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了,清白的都能被你说得浑了!” 如笙躺在床上,思绪早就飞宫墙十万八千里。以伯就要来了,他会同自己说什么,会像自己一般高兴么。 几乎一夜无眠,翌日,如笙起得比穗云还早,特地让她给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就照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打扮,以伯哥哥喜欢素雅的,发簪就不要用那些珠翠宝石。”如笙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挑剔了很久。 珠花不懂过去的渊源,跟在如笙旁边很是纳闷要来的人同她究竟什么关系。穗云怕节外生枝,硬是不肯告诉她。珠花只有揪着她的袖口求她告诉自己,“好姐姐,说嘛说嘛。” 待如笙梳好头换好衣裳,穗云给她端了膳食来。如笙心猿意马,哪里有心思好好吃饭,只随意夹了几口菜便让穗云收了下去。 瑞王接见淮国使节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如笙在寝殿一等就是大半天,心里的期盼被消磨得差不多,到最后也不想了,拿了针线又开始绣那对鸳鸯。珠花问她是绣给谁的,如笙摇头,只道是绣着玩的,还没想好给谁。 日暮将至,这一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总算来了宫人通传,让如笙到泰生殿去会客。如笙一听,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招呼穗云和珠花跟着宫人往泰生殿去。 一路往泰生殿疾步赶去,未至殿门,前头的宫人已经出声禀告,说裕妃娘娘来了。如笙提着裙角跨过门栏,抬头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以伯此刻就在殿中,模样丝毫未变,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 “聂某见过裕妃娘娘。”以伯颇为拘谨的向如笙行礼,脸上也不见了从前那般亲近的神情。 如笙有些怔忡,心下不免失望,只淡淡吐了句,“聂将军请起。” 瑞王坐在当中的龙椅上,表情沉静如水,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朕听聂将军说,你们自小便是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想来会有许多想说的,不如去裕妃的夜澜宫坐坐,也好说些心里话。”瑞王说完,抬手示意宫人们带以伯和如笙离开泰生殿。 如笙福了福身,和以伯一并告退。如今天黑得早,不过半会功夫,外头就已经不见日照。 如笙不明白瑞王让她和以伯单独见面的原因。她虽然不谙世事,但也是知道以伯与她到底不是亲手足,如今若要单独与他见面总归不合常理,所以原先她还以为瑞王会一并前往,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等到了夜澜宫,如笙命珠花去备茶,自己和以伯相对而坐。窗外不时晃过几个人影,如笙知道是瑞王安排过来的。 “以伯哥哥……最近还好么。”这般肃穆的气氛下如笙竟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得随口问了句他的近况。 “谢裕妃娘娘关心,近来无事,无须担心。” 以伯漠然的语调让如笙有些低落,她期期艾艾的垂下眼眸,心中一片苦涩。 就因为她已经嫁给瑞王,所以对她就要这般疏离?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变成了这样,等再过一段日子,怕会是把自己给忘干净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以伯才开口问道:“圣上待你如何?” “圣上待我……很客气。”外头有瑞王的人在,如笙自然不可多说,只得用“客气”两字来形容她与瑞王之间的生分,“我爹我娘可还好?” 以伯点点头,“你走后皆是记挂着你,这次我来也是千叮万嘱,让我记得看看你。” 如笙不知道阮父阮母是否真的这么说过,但以伯愿意来看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原本尴尬的气氛得到了些缓解,以伯也不似方才那般严肃。 “你胆子小,从前有什么事都要我去说。现在一个人在褚国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有什么需要的都要跟宫人们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千万不要耍性子,知道了么。”以伯从“客气”二字中猜到了如笙的处境,不禁有些担忧。 “我知道了,以伯哥哥跟个老妈子似的。”以伯的话让如笙欢喜起来,心想以伯还是从前的以伯,根本没有变。 “这趟过来匆忙,我没能准备些什么,下次若还有机会,我再给你捎些零嘴儿。你喜欢市井的吃食,宫中怕是没有,我看你,气色比来时差一点。” “以伯哥哥什么时候走?”见以伯这样关心自己,如笙又是高兴又是不舍,巴不得他来了就别走了,一直陪着自己。 “明日一早就走。对了,阮夫人让我给你捎了封信,差点忘了。”说着,以伯从身上取出信封递给如笙。 如笙接过信,无心问了句,“如……笙的身体如何,之前她不是病了一个月,可有好转?” 没想到以伯听后神色顿时黯然下来,如笙关切的看向他,半晌,他才回答道:“好些了。只是她一向如此,每天都在灌药,灌得吃别的都尝不出味道。” “哦……”如笙心里像被蛰了一般刺痛,“爹娘……怕是要难受了。” 她暗暗回味着以伯方才的表情和语气。那是在心疼如磬?他何时那么在意如磬了?究竟是自己多虑了还是背地里有她不知道的事? 如笙心如乱麻,却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以她如今的立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以伯的事。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以伯不宜在夜澜宫久留,稍稍坐了一会就告辞。如笙送他到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在夜幕中越走越远。 穗云替如笙拆了阮家夫人的信,问如笙要不要过来看看,如笙倚在榻上,没什么气力的说:“念吧。” 穗云展开一页信纸,从头到尾将信念完。信不长,也没写什么,不过让如笙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做一个贤淑的妃子。信里没提如磬和别人,也不见丝毫愧疚之意。 仿佛是刻意做给外人看的一般。 珠花给如笙端来晚膳,如笙摇头说没胃口,换了衣裳躺进锦被中谁都不理。她心里不舒爽,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会。 如笙把头蒙在锦被中,隐约听见珠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没过多久就有人伸手过来扯她的被子。如笙以为是珠花,硬是拽着被角不肯出来。 “你这样是打算闷死自己么。” 瑞王带着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笙这才放了手。瑞王将她从锦被里拖起来,力气大了,扯得手腕生疼。 “圣上怎么来了。”如笙原以为今晚瑞王会设宴招待淮国的人,所以对他突然的出现很是意外。 “你与那个聂以伯什么关系,怎么他一走你就这副丢了魂魄的样子。”瑞王恶狠狠的怒视如笙,他用了力,一把将如笙往自己身前拽了一些。 “圣上明知我与他一并长大情同手足,做什么说这些明的暗的羞辱我!”瑞王的质疑让如笙很是气恼,她本就烦的很,现在又多了摊事。 “若是没有什么,你何必茶饭不思这么早就上了榻。”瑞王甩开她的手,自己撩起衣摆坐下,“来人,将膳食拿去重新热了!” 珠花和穗云进来端走晚膳,离开前还特地把寝殿的门关了。如笙站在瑞王面前,心中的委屈汹涌而上。她原本是不想哭的,怎奈伤心过度,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眼看就要止不住了,她干脆背过身,可怜兮兮的抽泣起来,“我爹我娘已经不要我了,连圣上也不要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写错字写漏字等等等等暴露智商的记得提醒我.... 第8章 第 8 章 “说的什么话。”瑞王莫名其妙的看着如笙,“谁不要你了。” “爹娘来了信,只让我在宫里安生,也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是不管我了。”如笙抽抽噎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不利索,“结果才多久的功夫,圣上就无中生有的过来教训人。圣上若是嫌弃妾身大可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多大点事,心眼那么小?”明白了事情原委,瑞王颇有无奈。起身走到如笙面前,抬起手用袖口替她擦掉眼泪,“我哪里有嫌弃你,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成核桃那般大了。” 瑞王嘴上这般安抚,暗地里其实也在观察着如笙。眼前的如笙不同于成妃,她不会阿谀献媚,脑袋有时候也不够灵光,有一点情绪全摆在脸上。他不是傻的,自然明白以伯于如笙而言多少有些不同,但那又如何,他料定以如笙的性子绝不会做出有悖妇德的事情,可他还是派了一干宫人盯着夜澜宫,甚至在知道如笙对着以伯面前笑靥如花后郁结难舒,这才气鼓鼓的跑过来找她算账。 他就想问她凭什么对着其他男人笑得那样灿烂,对着自己却是愁眉不展。 如笙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哭,瑞王实在没辙,眼见穗云和珠花就要回来了,要是被她们瞧见这番情景,指不定会以为他对如笙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正这么想着,穗云和珠花推门而入。两人手上捧着热好的膳食,一进来就看到如笙和瑞王站着,一个光顾着哭,一个只有着急的份。 瑞王把如笙牵到案边让她坐下,如笙抬眼一看,都是不想吃的,起身又要走。瑞王又气又急,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发脾气。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另一头已经开了口,“来人,去给裕妃娘娘烙张葱油煎饼。” 如笙一听见这四个字立马就不哭了,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瑞王,“不要放葱……” “听好了,裕妃娘娘说了不要放葱。” 瑞王只得替她又复述了一遍,回头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不放葱的还叫葱油煎饼么?” 好容易哄得如笙吃掉一整块煎饼,瑞王这才离开夜澜宫往乾坤宫走去。外头很冷,一出夜澜宫的门寒气便扑面而来,冻得他稍微清醒了点,这才觉得方才的那一阵闹腾有多滑稽,甚至嗤笑起自己,暗自懊恼怎么在一个小丫头片子前失了威严。 他原是想去探探如笙的口风,想看看那个聂以伯有否知会她什么。谁知她一哭,竟然就让自己忘了这个初衷,忙前忙后的像个傻瓜。 半途改了道,瑞王命随行的宫人先行回去,自己却去了独杏宫前,对着那座幽暗的宫殿凝望了许久。 “不该忘记的……”他低声呢喃,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如笙吃了整块煎饼又喝了大半壶茶,上榻的时候还觉得撑。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她在黑暗中轻声嗟叹。 此时的夜澜宫静谧无声,窗外的月光也是皎洁的。她侧身枕在自己的手上,目光流连在璀璨星空。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瑞王竟会让人给她去烙葱油煎饼。她不禁问自己,瑞王真的是在意她的么,他急切时的眉眼和那抹少见的温柔统统都是佯装出来的么。又或者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一部分,演技娴熟得让她差一点就被骗了。 可如笙终究想不出所以然。她不是瑞王,自然不可能知道瑞王所想。是真是假,她只能暗暗揣度。 大概是白天闹得凶了,这夜睡得比前几日都要沉。 一早醒来,如笙发觉殿内谁都不在,不禁有些奇怪。起身刚想唤珠花和穗云过来,瑞王却从案旁的四方椅上站起,至床沿坐下,柔声同她说话:“先吃些东西,一会带你去闲情苑里转转。” “圣上不用上朝?”如笙睡眼惺忪的问。 “你也不看看几时了。”瑞王抬手在她鼻尖刮了刮,“好了,快起,再晚天都要黑了。” 珠花过来给她梳头,一边梳还一边说:“圣上一下朝就来看娘娘了,结果娘娘在榻上酣睡得像只猪,还打呼。圣上就在一旁等啊等,等到了现在。” “我打呼了?”如笙一想到自己那副模样被瑞王看去顿时羞红了脸,“那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圣上不让啊,就连奴婢要给他上茶都被赶出去了,说怕扰了娘娘睡觉。” 如笙有些不好意思,催着珠花快把头给梳了,急急忙忙换了衣裳出去,瑞王正在夜澜宫当中站着。暖阳洒在他身体的一侧,如笙看得有些痴,半晌回过神,又故作镇静起来。 “好了?” 瑞王低头看她,如笙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得目视前方装作没有看见,说了声:“好啦,走吧。” 清闲苑比如笙想象当中要稍小一点,与一些大户人家的庭院近似。瑞王领着如笙到了湖边凉亭,命人点了暖炉放在桌下燃烧。如笙坐在铺了布垫的石椅上也不觉得冷。 “圣上时常来这边散心?”如笙剥着橘子和他闲聊。 瑞王嘴角稍稍挑起,带了点讥诮的意思,却非针对如笙,他翻了一页书,答道:“不太。上次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如笙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想问很久是多久?又是同谁一起?难不成是前王后? 瑞王不懂她的心思,一边饮着热茶一边说:“等七月的时候再来,湖里的荷花也该开了。或者再过一段时间下了雪,这片都是雪白的,也很好看,就是坐在外头冷了点。” “咱们可以裹着毯子抱坐在一起,那样就暖和了。”如笙很喜欢清闲苑的幽静,她还想再来,“外头纷飞的飘雪形似柳絮,那景色该有多美。” “只怕你光顾着喊冷,哪有功夫去欣赏雪景。”瑞王凝视着如笙少有的发自肺腑的笑容出了神,待如笙察觉到后回望过来,他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冷么,要加条毯子么。” 如笙摇了摇头,脸颊上有被寒风吹过后特有的红,“这么吹着风可舒服了,比在宫中自在。” 瑞王勾勾唇角,没有接茬。对面的人没有野心,也尚且不知道宫中斗争的险恶,若是完全靠她自己,恐怕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昨日聂将军同你说了什么?”瑞王趁着如笙心情好,把昨天被耽搁的事又翻了出来。 “嗯?”如笙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他没同我说什么呀,也就一些家长里短的。” “你喜欢他。”瑞王风轻云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如笙怔在软垫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踌躇了一会,小心翼翼挪到瑞王身边,“聂将军待我如同自家的妹妹,我还光屁股的时候他就带着我四处玩了。” 瑞王睨了如笙一眼,“聂将军待你如何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待他如何。” “我待他能如何啊,他又不喜欢我,我何必再喜欢他。”如笙一半安慰一半抱怨。 “再?”瑞王别有意味的重复了这个字。 如笙哑然,明白自己是斗不过他的,只有乖乖认罪,“嗯,妾身是喜欢过聂将军,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多久以前的事?”瑞王穷追不舍,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昨日之前。”如笙感觉到瑞王的目光如针尖一般刺向自己,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底下。 “那从今往后呢。” “从今往后……”如笙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眸,眼里有一丝悲凉,“圣上希望我说什么。” 瑞王不愿摆低姿态,如笙又是个犟脾气,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十岁的年纪,那时候祟王刚满七岁,被母后抱在怀里,石桌上摆着桂花糖,我伸手想拿一块,却被父王怒斥一番。”说着,瑞王看向平静的湖面,“昨夜你说爹娘不要你了,我却想到了自己。” 如笙怔怔的望着他。 在他开口之前,如笙对他的过去半分不了解,只旁人嘴里听说了前王后的事。可他也是由父母所生,也是由稚童一路成长成一介君王,他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模样,如笙一概不知。 “我十五岁那年,先王身体每况愈下,立太子一事刻不容缓。先王对我从小严加教导,我未曾过得像祟王那般自在,可是先王却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之意,想要立祟王为太子。若非他走得太早,众大臣以立长子为太子为由辅佐我上位,如今同你说话的就是祟王而非我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那样平和,“我只觉得自己与裕妃有缘,且缘分匪浅。待你同其他后妃……有所不同。” 如笙沉吟半晌,终于听明白了瑞王话中的意思,身体犹如被重击一般,愕然道:“圣上……已经知道了?” 第9章 第 9 章 瑞王淡漠的直视着如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阮家有两姐妹,长女如磬,次女如笙,长女睿智,次女平庸。你自己说说,你身上哪里见得半点睿智。” 瑞王的话让如笙竟无从反驳。她低头,指尖用力搅着手巾,心里很是难过。她有个才貌双全的姐姐,众人从来都只夸赞如磬,对如笙皆是不闻不问。她表面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头还是很在意的。她想,果真是那日作诗引得瑞王起了疑,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没用。 “圣上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如磬,又为何不以欺君之罪论处。”如笙站到瑞王面前,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你以为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阮如磬的?”瑞王看着她,沉声问道。 “定是那日作诗叫圣上发现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如笙顾不上去擦,只觉得浑身都冷。 瑞王哂笑,他与如笙面对面站着,抬手轻轻捏住如笙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我曾经见过你,在淮王后的寿辰上。你就坐在阮如磬旁边,很不起眼的模样。你姐姐为淮王后弹奏了一曲《万年春》,所有人都是赞誉的神情,只有你不是。我都记得。”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呢喃一首动人的诗,“后来我派人打听,才知道关于你的零星事迹。淮国欲与褚国联姻,我便指名阮如磬,因为我料定你爹娘不会轻易放你姐姐走。” 如笙怔怔的望着她,脸上的泪渍被风干,肌肤又疼又痒,但她毫无察觉。她以为瑞王与她第一次见面是在新婚之夜,可早在一年之前她就已经出现在了瑞王的视线当中,她在寿宴上的一颦一簇都被他看进眼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如笙摇头,凄然闭上了眼睛。 她不喜欢这样,像被瑞王玩弄于鼓掌之间。她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在瑞王的掌控之中,那她这些日子的所行所言在瑞王看来不就如同笑话一场。 瑞王凝视着如笙的面容,她何尝不算天生丽质,只不过活在阮如磬的阴影底下,一切都被掩盖了。 “我从小与太傅在一起的时间多过与太后和先王,每逢相见,他们总是绷着脸,问我有否用功,有否好好完成功课。可面对祟王,他们从来都是满面笑容,祟王要什么就给什么,就算不愿完成功课,只要去先王和太后面前撒个娇就能尽数罢免。”瑞王长吁一声,“后来先王在我面前提到想将太子之位传给祟王时我一遍一遍问我自己,是我哪里没有做好么。” 如笙胸口一阵酸涩,顿时泪流不止。瑞王所说都是她深有体会的。若是不能同等对待,又为何要将自己带到世上,只是为了做另一个人的陪衬么。 “我本不想将这些说出来,可若是一日不说,你一日便觉得心有不甘。我只是想告诉你,裕妃的头衔不是换做谁都可以当的,不是嫁进宫中的人是阮如磬或是阮如笙于我而言都毫无分别。” 如笙睁开眼睛,面前的瑞王与自己离得很近,近得都看不清他的样貌。她的指尖冰凉,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然而瑞王紧紧箍着她的双肩,令她无法就此逃离。 “我累了……”如笙轻声说着,“我想先回宫歇息。” 瑞王将如笙送到夜澜宫前就径直离去。他明白如笙还需要时间去理清所有,越是逼迫她就越不肯给出明确的答复。 冷冽的风将发丝吹得凌乱。他望着渐暗的天际,内心却觉得迷茫。 他需要什么答复?他希望如笙能够接受自己安排的这一切,然后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边。可他算得了阮家的选择,却算不到如笙的选择。 对如笙,他尚且没有十足的把握。 香炉里燃着檀香,如笙沐浴过后就上了榻。她很疲惫,奈何今日瑞王说过的话萦绕于耳,让她无法安心入睡。 她想不明白,她不如如磬那般耀眼,瑞王怎么会偏偏相中了她。以前总听人说起缘分,难道她与瑞王以这种方式走在一起就是缘分么。可她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有两情相悦才算得上是缘分。她与瑞王是两情相悦么。 思绪纠缠在一起,如笙只有一遍遍叹息。 稍晚一点,珠花隔着帐子传话,说瑞王就在夜澜宫外,问她见或不见。如笙摇摇头,答道:“就说我睡了。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没过一会珠花从屋外回来,说瑞王在听到她睡了后又待了会才回了。 如笙应了声,心里却并没有释怀,反倒更加郁结,怪他天那么冷还守在门外,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么。 可如笙终究没有勇气去见他,至少不是现在,她还没想好要对他说些什么。 这晚如笙睡得不好,时不时从梦中惊醒。醒来对着帐子发怔,身旁空空如也。她想起和瑞王的那个洞房花烛夜,想起他牵着自己的手褪去腰带,想起浴桶里漂浮的花瓣和倒映出来他的那张脸。 天刚亮,如笙迷迷糊糊的听见珠花叫她。掀了帐子起来,珠花和穗云皆是一脸着急的模样。 “怎么了?” “娘娘快去乾坤宫看看吧,圣上遇刺了。”珠花和穗云将如笙从床上搀下,“好在救驾及时,只受了点皮肉之伤。” 如笙一听瑞王受了伤,那还顾得上其他,随手抓了件衣裳披上,便匆匆往乾坤宫赶去。 乾坤宫外围满了侍卫把守,如笙想进去还被当中的首领盘问了一番。珠花很是不悦,想与首领争辩几句,如笙抬手制止,冲她摇了摇头。 稍等一会,里面的宫人出来通传如笙进去,也只允许她一人进去。珠花和穗云被留在外头不得入内。 如笙进宫后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她原先对瑞王遇刺没什么概念,可看到这个阵势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同家中混入强盗躲在暗处,趁着夜幕之际出来烧杀抢掠,若非救驾及时,如今躺在乾坤宫说不定就是一具死尸。 如笙疾步走向寝殿,瑞王此时就躺在床榻上,成妃已经来了,正坐在床沿看着瑞王。 “圣上,裕妃娘娘到了。” 宫女凑到瑞王身旁小声禀告,瑞王只是略微抬了抬手让她退下。如笙来到瑞王身侧,碍着成妃在,她没有坐下而只是站在一旁,眼里有说不尽的哀痛。 成妃还是有点眼力劲的,她见如笙过来虽有不快,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她承风吃醋的时候,只有说去看看药熬得如何,把偌大的寝殿留给她和瑞王就走了。 如笙这才得以坐下,却也下意识的避开了刚才成妃坐过的地方。 瑞王唇色泛白,气色欠佳,隔着锦被,如笙看不出他受的伤有多严重。 “伤到哪儿了。”如笙柔声问道。 “背上。”瑞王半靠在床榻上,有意让背部悬空,只是说话间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是疼得厉害。 “怎么会有刺客冒出来,乾坤宫的守卫都是摆设么。”如笙是恼的,瑞王是褚国君王,按理他的寝宫守卫该是最严的。 当中有许多事由,瑞王不打算与如笙解释。他见如笙还未梳洗,脸色也不见得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猜想昨夜该是睡得不怎么好,“刚起就过来了?” “一听珠花说你出事了就过来了。”如笙稍稍回头瞥了一眼,“结果还是迟了。” 瑞王听出她意有所指,却只是笑了笑,“和她争个什么劲儿。” “谁争了!”如笙从头到尾没把成妃当回事,她不希望瑞王觉得她是个妒妇,“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说会话,不想有别人在。” 瑞王眸若清泉的看着她,缓缓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昨夜你去夜澜宫的时候我还醒着,只是太乏了就让珠花撒谎说我睡了。若是当时让你进来,也许你就不会遇刺了。” “傻瓜,刺客想要行刺,就算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来。怪不得你。”瑞王探手摸了摸如笙的脑袋,她披散的长发在旭光中显得有些毛躁,却又十分可爱。 动作牵动了伤口,瑞王“嘶”了一声。 “做什么伸手过来,不知道痛么。”如笙本能的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又是恼怒又是忧心的瞪了眼瑞王。 “裕妃好凶。”瑞王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嘴角却挂着浅浅笑意。 “查到是谁做的了么。”刺客在乾坤殿行刺,宫中难免人心惶惶,若是不早日查明真相,只怕夜里都睡不成好觉。 “那人行刺失败被我擒住,可惜他事先服了□□,没能捉到活的,不过能够这般轻易在宫中走动的想必身份不会简单。” 如笙忧心忡忡望着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无须担心,行刺失败,宫中的戒备自会加强,他们若是再想做什么也得等上一段时间。”瑞王将手覆在如笙支在床沿的手背上,“倒是你,若是觉得累就先回去歇着吧。” 如笙摇头,“我若走了成妃就要来了,我不想她和你待在一起。” “还说没有和她争。”瑞王握紧她的手,“那就待我睡着了再走。这样就算她来了也同我说不上话,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继续求收~ 第10章 第 10 章 大抵是受了伤,瑞王没一会就睡着了。如笙悄声离开乾坤宫,见珠花和穗云还守在外头,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刚才光顾着瑞王,差点把她们给忘了,外面寒风阵阵,想来也是冻得不轻。 早晨出来的急,寝殿里灭了的暖炉没来得及点起。如笙瑟瑟缩缩的在四方椅上坐下,珠花去生炉子,穗云又充了个手炉让如笙捧着。 “圣上伤得如何?严重么?”珠花是个好事儿的主,在乾坤宫外等了半天,总得让她八卦一下。 “伤到了背,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大概过段日子就能好了。”如笙接过珠花递来的茶杯,云淡风轻的说道。 “我听其他宫人们说,这次行刺圣上很有可能是祟王指使的。”珠花贴近如笙和穗云,用极轻的声音说着,“有人说曾经见到过那个刺客出入祟王的司命宫。” “你呀少嚼点舌根,哪天祸从口出你就要后悔了。”穗云到底要年长些,知道宫里的是非不宜拿出来谈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保不准就被谁当做把柄拿捏。 珠花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身体暖和下来,如笙拿了针线又继续绣之前没绣完的香囊。唯有在绣工方面她要比如磬略胜一筹,可也达不到名扬四海的程度。平时绣个些小玩意儿也用不上,她便也不太常做绣活。 “娘娘又在绣鸳鸯了?是想送给谁?”珠花管不住嘴,手里的活干完就跑来找如笙说话,“莫不是打算送给圣上?” 如笙睨她一眼,显得有些无奈,“还没想好呢。要么送给你?” “娘娘说什么呢,娘娘绣的鸳鸯,奴婢一个人,要什么鸳鸯啊。” 如笙还是惦记着瑞王的。方才在乾坤宫不停有大臣送来奏折,他遇刺受伤却还要处理政务,怎能叫人不挂心。 原本还想熬些补品送过去,但如笙怕扰到瑞王休息,还是忍住了。 用过晚膳,穗云往香炉里添了安神的香,如笙倚在床榻上看了会书就打算睡了。外头下着雪,夜澜宫里就显得格外温暖。她探身出去刚打算将灯熄了,寝殿外头就传来了问安的声音,瑞王只披了件披风就从乾坤宫过来了,长发披散,应该也是刚从榻上下来。 如笙自觉地让到床榻一边,掀了锦被好让瑞王能够躺进来。 “都这么晚了,圣上不在自己寝宫睡觉跑过来做什么。” 瑞王背后有伤,睡觉也只能侧躺着。可他偏偏面对如笙的方向躺下,让如笙一时间显得有些局促。 “伤口疼得睡不着,想过来找你说说话。”他闭着眼睛,锦被被如笙拉到下巴上一点,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孩子。 “圣上想说什么。”如笙还是拉不下脸跟着他一并躺下,所以只是坐着看他。 “在淮国的时候,你爹娘怎么叫你的?”瑞王问。 “有时候叫我如笙,有时候叫我老二。” “老二?”瑞王忍不住笑出来,“这称呼好,接地气。” “我一点都不喜欢,像喊家里的下人似的,不像姑娘家的称呼。”如笙嘟着嘴抱怨。 “那不如我也喊你老二?” “不准!”如笙急了,“难听死了。” “叫不了你的名字,又不许喊你老二,难道这辈子都要以你的封号来称呼你?”瑞王有些不悦的抿抿嘴,“显得多生分。” 瑞王的一个“这辈子”让如笙有些怔忡。她还没想过在褚国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想像过与瑞王度过一辈子会是怎样的。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曾幻想过将来能与以伯成亲,生子,过一个平凡的生活,可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将来也不会有机会实现了。 “那圣上呢,太后和先王都是怎么称呼圣上的?”如笙有些累了,只有小心翼翼的靠在枕头上,但和瑞王之间还是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很小的时候叫过我的名字,到后来封了王就叫封号。我当上太子后太后很不高兴,不肯称我为太子,也是继续叫我的封号。现在若是有人突然叫我名字,我怕是都不知道在叫谁——” “怀德。” “……” “坏。德。”从如笙的嘴里发出两个短促的音节。 她倦了,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昏黄的灯隔着厚账只能透出朦胧的光,反而愈发使人昏昏欲睡。 “你敢直呼我的名讳,知道该当何罪么。”瑞王睁开眼,面前骤然出现如笙平静的睡颜,嘴角挂上温和的笑意,“睡着了?” 如笙没有回答,看上去是真的睡熟了。 瑞王不敢动,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吵醒。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如笙白皙的面庞,宛如轻抚着幼鸟身上细腻的茸毛。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她,可来了又舍不得走了。虽然她仍不敢太过亲近自己,但至少放下了从前的戒备。有变化就好,他不怕花时间,就怕如笙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 太后曾经说过他是冷血的,连手足都能残害,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人爱的。所以他多怕如笙也是如此,为了她对以伯飘渺的执念和对自己出于本能的抗拒,重蹈前王后的覆辙。若真是如此,那他此生便再不会对谁动心。 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用微微发热的额头抵着如笙的额头,声音轻不可闻的问道:“如笙,你可有一点喜欢本王了?” 如笙醒来的时候瑞王已经不在身边,锦被上还残留着瑞王身上药香和龙延香的味道。她望着瑞王睡过的地方出了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不愿细想,唤了珠花给她更衣梳头。 珠花一边和她梳头,一边告诉她瑞王走之前带走了她绣的那个香囊。如笙吃了一惊,觉得有些难以为情。那个香囊是她一时兴起绣来玩儿的,压根没有上心。瑞王身上的穿戴拿个不是精工细作,若真是带着那个香囊出去只怕会是丢人现眼。 “奴婢进宫这一年还没见圣上对哪个娘娘这样在乎。裕妃娘娘这般得宠,就怕其他后妃们要心生妒意了。”珠花挪揄着如笙。 “不就在夜澜宫住了一晚么,圣上也常去成妃那儿,我不算什么。”如笙低头看着自己平放在膝盖上的手。 “圣上从不在成妃娘娘那儿过夜,至多得了闲去她那儿转一圈。娘娘要是吃她的味就犯不着了,依奴婢看圣上至多当她是个妹妹,有时候多照顾一下,仅此而已。” “就你知道的多。”如笙含笑睇她一眼。 “圣上来得这么频,娘娘过不久就要有小宝宝了吧。” “胡说什么呢……”如笙羞红了脸,又有些心虚。 “别看奴婢还小,可这些还是知道的。”珠花一本正经的说着。 如笙真想告诉珠花她和瑞王不过同榻而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可这些闺中秘事总是不好说出去的,何况珠花又是个大嘴巴,若是告诉她,保不准整个褚国上下都知道她与瑞王未有夫妻之实,那自己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梳洗完毕,如笙在夜澜宫用了早膳,之后便带着珠花去了乾坤宫。门口的守卫依旧对她盘查了一番后才放她进去。如笙觉得好奇,便问了他的名字。 “他叫严决,是禁军的指挥使呢。”不等守卫发话,珠花就抢先回答。 如笙瞧她一脸得瑟的模样,心下知晓了大概,亏得珠花方才还在拿她开玩笑,都说风水轮流转,这次也该轮到她了。 “哦?那就烦请严指挥使代劳照看一下这位小宫女了。”如笙说完还别有深意的冲珠花笑了笑,提着裙子进了乾坤宫。 大概是在寝殿就听见了动静,瑞王见如笙过来,便问她方才在和谁说话。 “在和严指挥使说话呢。他做事严谨,像是个不错的人。” “怎么?你又看上他了?”瑞王不确信的紧盯着如笙,还真就有些怀疑。 “说什么呢,不是我看上他,是夜澜宫的宫女,就是上次禁湖的那个。” “那个小丫头片子?”瑞王记起了珠花,沉吟了一会,露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倒是可以试着撮合他们。严决做事一板一眼,连反对我的话都敢直言不讳,那个小丫头片子莽莽撞撞,若是让他们在一起,每天都该是鸡飞蛋打的。” “圣上这是想要公报私仇?” “若真是情投意合,倒也可以当一回月老,牵一次红线,哪算什么公报私仇。”瑞王又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瑞王的话让如笙暗暗发笑,心想堂堂一介君王也能有这些小心眼真是服了他,扭头瞥见一旁的案上放了几块纱布和药瓶,便问道:“圣上这是换过药了?” “还没呢,正准备换来着。” “那……要么就由妾身效劳?” 瑞王从床榻上下来,直挺挺的站到如笙面前,“来。” 要换药,首先得褪了瑞王身上的衣裳。如笙想起伺候瑞王沐浴的那晚,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她故作镇静的褪了瑞王身上罩着的袍子,又解了腰带褪下了里衣。她看到了瑞王结实的腰板,好在半边都裹着纱布,露出来的也没有多少。 将旧的替换下来,如笙这才真切的看到那道刀伤,几乎从左肩一直划到了右腰,因为敷了药膏,伤口有些发白。 如笙沾了清水替瑞王擦去渗出来的一些脓血,再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抹上去,用纱布盖好。期间瑞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当如笙替他穿完衣裳,抬头却见他满头都是汗。 “疼得厉害?”如笙用随身带着的手巾替他擦去汗,“要不要让太医开些缓解疼痛的药?” “也就换药的时候疼些,平时倒没什么,无需费事。”瑞王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些,“我若非受伤,你还不乐意为我做这些。” “我哪做过换药的事,就怕伺候圣上伺候得不够好。”如笙别开脸,瑞王话中的含义让她有些无措。 “可我就想你亲自来,疼些也无妨。”瑞王不肯就此放手,硬是逼她和自己站在一起。 “圣上想要妾身来换药妾身照办就是了。”如笙抬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做什么不好意思,和本王站得近让你难受么?”瑞王明知故问,脸是凑得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mallylovebb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30 21:11:48 收到的第一个野生雷,感谢,热泪盈眶QAQ 第11章 第 11 章 眼看鼻尖都要挨到鼻尖,屋外却传来宫女通传的声音,说是成妃娘娘来了,瑞王只得悻悻然把如笙放开。 “圣上哥哥。”成妃从门口走近,见如笙在也不意外,想必是早就知道她来了才急匆匆跟着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听宫娥们说裕妃娘娘老早就来了,不介意讲给我一同乐乐吧。” “我来看看圣上的伤如何了。”如笙不想同成妃争风吃醋,只想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珠花还等在外头,不如我先告辞了。” 如笙正打算离开,成妃却不依不饶,“怎么我来了裕妃娘娘就要走了,裕妃娘娘莫不是对我有成见吧。” “成妃娘娘与圣上说话,有旁人在总归不大方便。” “裕妃娘娘哪是什么旁人,进了宫,咱们不都是自己人了么。”成妃收起方才颇有戾气的眼神,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我说得对吧,圣上哥哥。” 瑞王只是点点头,虽然心有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还让宫人们给她上茶。 “昨夜睡得可好?”瑞王状似随意的问起。 “可不好了。睡到一半从梦中惊醒,披了衣裳想去找圣上哥哥说会话,结果圣上哥哥根本不在乾坤宫。天寒地冻的,我只好又原路返回了。” “怪我。”瑞王很快就认了错,但就是不提自己去了哪里,也不愿多说其他,“以后莫要穿那么少出来,万一再冻着了怎么办,不是更难受了。” 如笙这才看得真切。瑞王对成妃有耐心,可大多数时候也是敷衍了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目清冷,语调虽是平和的,细听之下却不见得有太多感情。 瑞王的安抚让成妃很受用,她回过头,向如笙甜甜一笑,带点炫耀的意思。 成妃留在乾坤宫与瑞王一同用膳,如笙则找了借口回去。一出乾坤宫,就见珠花围着神情肃穆的严决问东问西,严决被她问得心烦,到最后干脆一声不吭。如笙从石阶上下来,严决仿佛见到救命恩人一般向她抱拳行礼,眼眸里有道不尽的情绪,就差开口求她将珠花带走。 如笙对珠花甚至了解,自然能够知道严决的心情。她觉得有些好笑,但在外人面前总得有点后妃范儿,于是冷着口气吩咐道:“走了。” 珠花连忙跟上,还不忘转过身对严决说了声:“下次继续聊啊。” 严决立马背过身与其他侍卫说话,对珠花的话置若罔闻。 回了夜澜宫,穗云正在门前洒扫。如笙进了屋,把披风递给穗云,珠花去准备膳食,如笙这才同穗云说起成妃的事。 “我听宫人们说,成妃娘娘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手握重权,母亲和太后又是堂姊妹,于情于理圣上都不能怠慢了成妃娘娘。若非圣上下了不再立后的旨意,如今王后之位很有可能就是由她来坐。”穗云把成妃的背景告诉如笙,是想让她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如笙没有强势的娘家,性格也这般柔弱,若非有瑞王护她,真不敢想象她将来会落成怎样一番境地。 “自古母凭子贵,奴婢劝裕妃娘娘莫要将圣上拒之门外,早日诞下皇子便能早日巩固地位。到时候就算坐不上后座,但至少也能有个靠山。”穗云苦口婆心,就怕如笙不能理解。 如笙听后果真沉默了许久。 穗云说的道理她都懂。可懂归懂,她却不能接受生儿育女只为在宫中能有一席之地。未来的事情她也算不准,若是将来瑞王又在哪个寿辰上看上谁将其娶回来,也像对自己那般呵护别人,她怎么能受得了,光是想想就觉得要吐一口血。到时候她一定自己就寻了白绫三尺,在夜澜宫前悬梁自尽。 用过午膳,如笙歇在榻上看书,心却无论如何都沉静不下来。她总惦记着成妃还在不在乾坤宫,瑞王又在做什么。她其实挺想去看看的,可瑞王有政务要忙,不像自己闲得慌,总不能妨碍他打理朝政。她虽然不够睿智,但也是明事理的,只得强迫自己不去东想西想,专心看书。 到了晚间,有乾坤宫的人过来,说是瑞王让裕妃娘娘去乾坤宫替他换药。如笙腾地从榻上下来,穿了鞋子就想走。只是转念一想,这么急急忙忙的岂不就让他瞧出自己的心思了。如笙这才放缓了动作,慢条斯理的收拾一番,才跟着宫人往乾坤宫去。 外头竟然下了雪,如笙在屋子里根本不知道。穗云给她备了伞,想了想,还是没同她一块去。穗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想必如笙过去就不会回来了,到时候她还得站在外头白白挨冻,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得好。 如笙咬牙切齿,半是讽刺的说了句:“你倒是想得周到。” 撑着伞走进雪里,如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天很冷,她的呼吸带出一团白气。宫人在前头走得有些急,如笙得加快步子跟上,等到了乾坤宫已是气喘吁吁。 瑞王就等在寝殿当中,他只穿了里衣,神色沉着,见如笙走得有些急切,脸颊上沾了些红晕,心头一悸,竟有些把持不住。 如笙将手中的伞交给乾坤宫的宫人,一边将披风脱下一边往放着纱布和药膏的案边走去。谁知瑞王半道就牵了她的手,把她带到了床榻旁。 如笙有些诧异的望着他,怔怔问道:“圣上不换药么?” “等你等了那么久,我干脆就让别人给换了。”瑞王双手捂着如笙冰凉的手指,“外头那么冷,怎么不抱个手炉?” “方才已经上了榻,鞋袜都脱了,是圣上要我来我才急急忙忙穿了衣裳赶来的。” “哦?说来倒是我的错?”他将如笙一把揽进怀里,细嗅她身上独有的檀香,“不如今后你就宿在乾坤宫,省得我每日都要命人去找你。” “圣上说得什么话,乾坤宫是圣上的寝宫,我若是夜夜宿在这里,其他人该怎么看我。”如笙作势要挣开,瑞王却将她揽得更紧。 瑞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如笙的额上。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进了乾坤宫没多久就觉得神智开始恍惚,连注意力都很难集中得了。她任瑞王抱着她不再反抗,两只手臂垂在身侧,半个身子倚在瑞王的胸膛。 “你可知我等得有多心焦……”瑞王喃喃,徐徐低下头。 如笙下意识闭上了眼。 乾坤宫很温暖,叫她渐渐觉得有些燥热。瑞王先吻了吻她的额头,再碰了碰她的鼻尖。如笙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却不敢睁开眼。没一会,那吻沿着脸颊慢慢滑下,直至她红润的嘴唇。 瑞王轻轻一啄,就见如笙睁开了有些迷乱的双眸望着他。瑞王不是柳下惠,一个正值壮年的年轻男子,见到这番场景哪里还能控制得住。 他将如笙揽得更紧,开始细细啃咬她白皙的颈。耳鬓厮磨,情迷意乱。如笙仿佛醉了,连不自觉间哼哼出声都未有察觉。 瑞王犹如被鼓舞一般,竟伸手解去了如笙腰间的细带,袍子滑落在地,他揽着她,触到了里衣底下的温软。 “圣上……”如笙靠着瑞王,只觉得胸闷难耐。她费力的仰着头,好让自己能够透过气。 “嗯?”如笙的声音叫他稍微缓过神,他抵着她的额,又轻柔的吻起她的唇。 如笙抬手抱住他的肩膀,下意识的将自己与他贴得更近。这一无心之举让瑞王顿时血脉喷张,不顾牵动伤口的疼痛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 厚帐垂下,将两人的身姿与榻外隔绝开来。 瑞王撑在如笙之上,用指尖细细勾勒着她的红唇边缘。他乌黑的发丝垂在如笙的身侧,挡住了些许视线。 “如笙……”他的声音喑哑,凑到如笙的耳边沉沉的问,“你喜欢我么。” “我不知道……”如笙摇了摇头。 “若是换成别人,好比严决,若是换成他这样碰你,你可愿意?” “……不要……”若此时真是别人将她压在身下,她必然早已咬舌自尽。 “那你便是喜欢我了。”瑞王亲亲她的下巴,又衔住她细嫩的耳垂,“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如笙脑中空空,像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他的话。 “此话当真?”他缓缓将如笙的里衣沿着中间朝两边拉开,露出肌如凝脂的肩膀和锁骨。 “嗯……”如笙点点头,对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全然不知。 他俯身而下,舔咬着那两块突出的锁骨,引得如笙抖如筛糠。如笙原本还沉浸其中,只是待她抱住瑞王的背后却忽然惊呼出声,一下子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圣上,你的伤……” 她慌忙将瑞王扳过来,白色的里衣果真被血水浸透。 “伤口又裂开了,圣上都没觉得疼么。”如笙三两下便将瑞王的里衣扒了,他背上的惨状触目惊心。 瑞王冷静下来,这才觉得背上有些火辣辣的。 如笙赶紧下榻去给瑞王端来纱布和药膏,“就知道饱暖思淫|||欲,好不容易结的痂又开了,明日若是被太医发现看你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年伊始,来点肉汤暖和暖和~ 亲爱的们,元旦快乐~!2015年的第一天希望大家都能过得愉快~ 希望看了这篇文的亲们可以留下评论留下收藏,作为新一年的开始,你们的支持可以让某岁开心一整年哦~多谢啦~ 第12章 第 12 章 伤口崩裂,瑞王这晚便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他唤了宫人将香炉里的香换了,如笙不解的看着他,“圣上为何忽然要换香?” 瑞王淡淡瞥了她一眼,话中有话的回答道:“若再不换,今晚怕是要睡不好了。” “那妾身……不如先回夜澜宫?”方才瑞王染血的里衣着实吓着了如笙,她怕自己留下来瑞王的伤口还会崩裂。 “来都来了,做什么回去?”瑞王侧身躺下,“睡吧,换了香应该就没问题了。” 如笙枕在瑞王的手臂上,从旁边看去仿佛是被揽在瑞王的怀中一般。她贴着瑞王的下巴,听见他呼吸渐沉,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刚才他亲她,她竟然没有觉得抗拒,反而攀着他的肩膀想要索取更多。思及此,她顿时觉得有些臊,她从未和谁那般亲近过,怎么就对瑞王那么放得开,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被笑话。 她依偎着瑞王,忽然又有些后怕。若非瑞王伤口崩裂,他们在刚才恐怕已经顺势行了房中之事。待现在冷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庆幸,毕竟对于瑞王,她心里其实尚未想明白。 就如穗云所说,有了夫妻之实后便就有诞下皇子的可能。到时候瑞王会如何看待她她也不敢肯定。她害怕,她其实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对宫中的争权夺势一直以来都抱有很强烈的排斥。若是有了孩子,继承皇位的问题便是要摆到台面上去议论的。她不想看见瑞王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自己,更不愿意他用冷漠的眼神去看他们俩的孩子。 想得太多,她竟有些睡不着了,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瑞王半梦半醒间只当她是做了噩梦,一把将已经缩到床榻里侧的如笙捞了回来,嘴里还低声呢喃,“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翌日回到夜澜宫,如笙在面对穗云时觉得有些心虚。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在乾坤宫过了夜,而且差点就发生了她预言要发生的事。穗云这般料事如神,叫如笙都有些畏惧。 不过穗云并不放在心上,只专心致志做着手里的活。她对如笙多少因着阮家而有些默契,但也一直都在刻意保持距离,必要的话会同如笙说,其他时候嘴却紧得像蚌壳,愣是撬也撬不开。 瑞王待如笙回了夜澜宫便更了衣往太后偏殿前去。昨夜扑簌了一整晚的雪,宫中四处皆是银装素裹,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飒飒”的声响。宫人给他充了手炉,他却没有带上,只让守在乾坤宫外的严决随他一同过去。 “你说刺客手持的匕首是祟王之物,此话当真?” “回圣上的话,那把匕首上刻着杏叶之纹,先前有人见过祟王所持之物刻有那样的花纹。那名刺客该是为祟王效劳才会佩戴刻着同样花纹的匕首。”严决回禀道。 “那名刺客呢。” “平时不过是个打杂的,名不见经传,管事的说他左腿有残疾,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可那日查验尸体,发现他并无任何残疾,想来跛脚也是伪装出来掩人耳目的。” 瑞王听后冷嗤一声,“也是,谁会想到一个走路都不利索的人能是刺客呢。” 瑞王与严决来到偏殿前,严决留在外头把守,瑞王一人进到殿内。太后见他过来有些吃惊,屏退了其他宫人,母子二人相见却不见有任何温情。 “圣上怎么来了。”太后呷一口茶,“莫不是突然想起世间还有一个母亲尚且在世,这才过来看看?” 瑞王不接她的话,而是将严决之前交给他的那把刻着杏花之纹的匕首掷在地上,冷冷笑道:“母后可看得出来这把匕首是谁人之物?” 太后被他的话语震得一愣,虽不情愿,却还是扫了一眼。 “哀家如何能够知道。” “前几日儿臣遇刺,那名刺客用的就是这把匕首。杏花之纹,试问宫中还有谁会用这样的纹路。”他直视着太后,仿佛要将她的心中所想尽数看透。 “你是想说是怀临命人行刺的你?”太后露出颇为震惊之色,“他是你弟弟,怎么可能会想谋害自己的亲哥哥。” “母后自小对祟王便尤为偏爱,如今祟王预谋刺杀当朝君王,母后也要将他庇护到底么。” “圣上何以口出狂言!”太后撑着扶手站起,颤抖着抬手指向瑞王,“心怀歹心的明明是你,怀临那般善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说不定就是你!为了彻底除去怀临才布下这个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怀临想害你!” 瑞王听后不怒反笑,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母后可知这把匕首是谁用过的。” 太后只看着他,并不答话。 “新婚之夜,怜歌就是用这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胸膛,不准我靠近一步。”瑞王望着太后瞪大的双眸,徐徐说道,“婚后祟王是否与前王后有过过密接触,我不想追究,也没有必要追究。死者为大,对前王后,我有愧,可对祟王,我自认为已仁至义尽。如今却被他如此暗算,莫说儿臣有否将他当过同胞手足,太后该问的是他是否将儿臣当做过亲哥哥。” “怀临,你这是何必……”太后未有在意瑞王,反倒担心起祟王的安危。 “母后放心,那名刺客服毒自尽,没有将祟王供出,且朝中仍有支持祟王的余党,儿臣暂时不能有什么动作。儿臣今日过来,只是想警醒母后莫要同流合污。儿臣也是母后所出,希望母后看在母子连心的份上,莫要盼着儿臣早些死了好。” 撂下最后一句,瑞王转身出了偏殿。 严决看出了他面容上残存的怒意,便一句话都没有问,只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太后应是未有参与到行刺一事当中,只是防范于未然,还是多派些人过来盯着。” “臣遵旨。”严决屈膝抱拳。 “你先去安排吧。” 严决答了句“是”,从一旁的小径中离开。 瑞王在原地小站一会,便见另一个人悄然走近。 “查出来是什么了。” “回圣上,香里掺了催情的药,虽无毒无害,但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辨不清方向。” 瑞王沉吟片刻,“成妃人呢。” “还在寝宫,昨夜圣上吩咐奴才将乾坤宫的香换过去,奴才便让人去办了。” “此时千万不得声张,未有燃尽的香也都留着,听见了么。” “奴才明白。” 待那人离开,瑞王才迈开步子往夜澜宫走去。未及门口,就听见从屋内传来嬉笑的声音。瑞王有些怔忡,除了夜澜宫,其他后妃的寝宫怕是听不见半点欢喜之意。瑞王推门而入,见珠花手里拿了一件桃红肚兜正满屋子乱窜。看到是瑞王来了,吓得她赶紧把肚兜藏在身后,如笙从旁追上来,抢过那件肚兜,气得大叫:“我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瑞王轻咳两声,不明所以的问:“怎么回事。” “我正做女红做得好好的呢,珠花尽知道捣乱。” 瑞王瞧见那个肚兜,脑海中又浮现昨晚的场面,顿时气血翻涌。他暗叫声不好,趁着身体有所反应之前赶紧佯装镇静的往前走了几步,对珠花吩咐道:“去准备午膳吧。” 珠花应了一声“是”,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周围没有旁人,瑞王这才来到如笙身侧,见她手里还拽着那件肚兜,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把将她扯到怀里,炽烈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引得如笙娇喘连连。 “珠花一会就回来了……”如笙怕被其他人瞧见,心里还是会有些怕的。 可瑞王不管那么多,将她按在床沿又是一顿亲吻。 “昨晚你还说喜欢我,喜欢我这样亲你碰你。”他吻了吻如笙的额头,一只手在她的腰际上下其手。 “谁喜欢你了,那是圣上诱我说的!”瑞王的话彻底叫她恼了,她奋力将他推开,见他吃痛的“嘶”了一声,心又软了,忙问他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伤口不疼,但是心口疼。”瑞王将如笙的手摁在胸膛上,“你要如何补偿我?” 如笙轻捶他结实的胸膛,“要用午膳了,圣上别闹了。” 珠花正好端着膳食进来,如笙赶紧从床沿起来想要过去。谁知瑞王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那就等我伤好了再来补偿我?” 如笙知道他话中的含义,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骂他一句,“没点正经。” 两个人坐到桌前用膳,没过多久从外头来了人,说是有几位大臣正等在泰生殿有要事禀告。瑞王只得提前离席。 瑞王有正事要做,如笙自然得放他走。临别前瑞王想亲亲她的额头,却被她以“满嘴油”为借口避开了。瑞王只得稍微揽她一下,随后便转身离开。 回到桌前,如笙对着一桌子的菜没了胃口,让珠花和穗云把膳食端了下去。夜澜宫一室清冷,她突然有点想有个孩子为伴。 若是生个儿子,会不会在他身上看见瑞王的影子。到了夜里哄他入睡,给他讲瑞王的生平事迹。若是个女儿,给她穿漂亮的衣裳,到了十几岁寻个称心的驸马,再为她备好嫁妆。 想得深了,竟觉得有些悲凉。她赶紧抹掉眼角的眼泪,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开始悲春伤秋起来了。 刚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些响动。稍等一会,就见成妃被人搀扶着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 第13章 第 13 章 如笙虽不喜欢成妃,但总归是要招待的。她命人上了龙井和云丝糕,成妃挑剔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要碰的意思。 “成妃娘娘有事?怎么突然想起到夜澜宫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来找裕妃娘娘说说话。怎么,裕妃娘娘不欢迎我?”成妃睨她一眼,像是在示好,可话里却透着一股酸劲儿。 “妾身怎么敢不欢迎成妃娘娘。”如笙勉强笑了笑。 “裕妃娘娘可知圣上是去见谁了么。”成妃敛去了虚情假意的笑容,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像是准备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妾身不知。”成妃特意提起,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如笙赶紧架好防备,准备迎接她接下来的话。 “是礼部的徐尚书。”成妃定定看向如笙,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若说是前王后的父亲,你该是能明白些什么。” 如笙进宫不久,却也知道在宫中和前王后有关的都是禁忌。成妃敢当她的面把前王后拉出来,必定是有她的什么打算。 “徐尚书是朝臣一份子,与圣上议事有什么奇怪的么。”成妃不明说,但如笙还是能察觉出什么。若是平常的谈话,成妃又岂会特意跑过来和自己胡言乱语一番。 “徐尚书是臣子没错,可他今日过来并非与圣上商讨政事,而是为了女儿的婚事。” “徐尚书不止一个女儿?” “自然。前王后是徐尚书的长女,她还有个妹妹,小她五岁,如今年岁不小,也到了该寻门亲事的年纪。据说爱慕圣上多年,这不,徐尚书便求着圣上娶她进宫,就当续上与前王后未了的姻缘。”成妃说起这些竟带了些讥嘲之意,不知是在讥嘲前王后的妹妹还是前王后本人。 如笙听后久久不语。 她该说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前王后与瑞王成亲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们之间的事她从何而知。 略微思索了一会,如笙才答道:“圣上的意思呢。” “如今徐尚书和圣上还在泰生殿里,我的人进不去,不知道商量得怎么样了。”成妃神态疲乏,“都说徐怜华长得与她姐姐极其相似,我就是怕圣上他……” 成妃不把话说完,只观察着如笙的反应。如今最得宠的非如笙莫属,宫人和后妃们表面不说什么,可背地里等着看笑话的保不准有多少。 “既然如此,那便让圣上拿主意吧。娶谁入宫也非咱们能说了算的。” “裕妃娘娘这般明事理真真叫我窝心。可我是过来人,实不相瞒,我进宫比前王后还要早。当年先王还在世时我便与圣上有了婚约。我与圣上也曾两小无猜,花前月下,那份感情不比对前王后或者对你要差半分。可后来又是怎样一番境地。圣上有了前王后,又有了你。眼看又要多一个前王后的妹妹,我看不如早些打点行装,搬去与太后同住算了。” 成妃一段话说得凄凉,见如笙不说话,她又抬起头看过去。 “裕妃娘娘莫要嫌我话多,今日来找你也是我未雨绸缪。若是将来你我皆不被圣上放在眼里,也好一同做个伴呐。”成妃的眼里透着些调皮,如笙竟从中读出点得胜者炫耀的意思。 不愿去细想当中隐藏的含义,如笙三言两语就将成妃打发了。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一个人去想一些事情。 入了冬,天黑得比往常都要早。如笙垂了厚帐,坐在床榻中间望着帐顶出神,也不知外头天是亮着还是早就黑了。穗云和珠花备好了晚膳,如笙却不肯去吃。她烦得很,烦得就连拿起筷子都觉得费力。 成妃来之前她还在想象有了孩子后的生活,如今的心情却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什么都不愿再多想。她不认识前王后,也没见过前王后长得什么模样,她对前王后可以说半点都不了解。她多想亲自去问瑞王他真的那么爱前王后么,就连前王后已经死了还未曾放下过她么。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是瑞王心口的一道伤疤,她再傻也知道不能去揭别人的伤疤。 如笙惴惴不安又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匆匆靠近,厚帐被一把掀开,如笙宛如惊弓之鸟般望着面带忧色的瑞王。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用晚膳?”瑞王探身进去,将如笙揽到怀里,抬头去摸她的额头,“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如笙一张口就有些哽咽,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她凄凄的望着瑞王,也不管满脸泪痕。 “好端端的怎么了?”瑞王拿了手巾替她擦掉眼泪,“哪里痛得厉害?” 如笙只是摇摇头,复又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直到倚在瑞王的怀里她才觉得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忍不住将他抱紧,小声的说:“我想要个孩子。” 瑞王一怔,有些雀跃又有些尴尬,“等我伤好了就要一个,嗯?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我只是怕再等一段日子圣上就不喜欢我了,不想和我要孩子了。” “胡说些什么,你就将我想得那般薄情寡义?”他抬手捏捏如笙的鼻子,“成妃对你说了难听的话了?” 瑞王是料事如神的,又或者早有人向他禀报了成妃的动向。如笙也知道自己不该把成妃的话太当回事,但今日她所说的又正巧是如笙所担心的。她抱着瑞王的肩膀,仰头去看他,“成妃说你要将前王后的妹妹接进宫,这件事可是真的?” 即便瑞王不愿叫如笙失望,但既定的事情早晚会被她知晓的。瑞王轻叹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回答道:“嗯,是真的。” “你做什么要接她进宫,她是前王后的妹妹,你不怕其他人背后议论你么。” “很多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说。这件事牵扯到的有很多,我也有我的考虑,只是我将她接进宫并非出于对前王后的感情。只有这点是我能告诉你的,你要信我。”他吻了吻如笙的额头,语气里有很深的无奈。 “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我也像前王后那样死去就好了,这样至少你会惦念我一辈子,一辈子都忘不掉与我在一起的过去。”如笙嘟着嘴,眉眼间还透着少女特有的青涩。 “不许这般咒自己,你死了,想过我该怎么办么。”瑞王又好气又好笑,可他终究是高兴的,如笙会这么说,代表她心里有自己,在乎自己。 “你还可以娶别人,和别人厮守一辈子。” “我若是那般轻浮,早就与其他后妃诞下子嗣若干了。我的孩子只能由你所出,满意了?”他总归不舍得对如笙生气,只有一遍遍的安抚她,“好了,想听的话都听了,这下有胃口吃饭了吧。” 瑞王将如笙抱到桌旁,如笙只有敷衍了事的吃了几口。穗云在一旁看到,暗地里啧啧两声,真有些担心将来如笙恃宠成娇,在宫里得要无法无天了。 伺候如笙用完膳,瑞王却不准备留宿夜澜宫,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回去。如笙不好强留,只期期艾艾问他就要走了么。瑞王眼里有些歉意,但终究不能同她说得太多,只附身吻吻她的额角,“我还有政务要处理,今晚你就一个人睡吧。” 他用了政务做借口,如笙自然不能与他争执。她点点头,虽然也是百般不情愿的,但也无可奈何。她心里很空,就算刚才瑞王对她说了那么多安慰的话,可谁能保证将来一定会兑现呢。 珠花给如笙备了热水,如笙褪去衣裳浸在当中。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瑞王又回来了,欣喜的扭过头,却瞧见是穗云抱着换洗的衣裳过来。 “裕妃娘娘有事吩咐?”穗云不懂如笙为什么那样看自己。 如笙叹了口气,“圣上走远了?“ “早不见人影了。“穗云把衣裳搭在架子上。 “圣上要娶前王后的妹妹进宫了。”热气从水面浮起,将如笙环绕,她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 “嗯。奴婢听说了。”穗云应道,“早些时候奴婢就提醒过娘娘了,在宫中就应该尽早诞下皇子。有了皇子便有了靠山,若是能封王,娘娘也不用成天提醒吊胆的过日子。” 如笙低着头,有水珠从濡湿的发尾滴下。穗云说的不能算错,她要比自己现实,看待任何问题也总比自己明白。如笙自己其实也懂,可她没有办法接受瑞王对其他女人柔情蜜意,就连死去的前王后都能让她介怀,何况活在眼前的人呢。 “穗云,你有喜欢的人么。”如笙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内心世界。 穗云一向话不多,其他人很难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如笙与她从小一块长大,却从来不晓得她喜欢过什么东西,钟意过哪个人。 “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喜欢谁或不喜欢谁于奴婢而言,于他人而言,都不重要。”穗云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连半点磕巴都不打,仿佛在心中曾默念过无数次一样信手拈来。 “你没有喜欢过人,所以才能把话说得那般简单。”如笙眉头蹙在一起,“我当圣上是夫君,所以容不得他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穗云听后微微变了脸色,却是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数和点击数差得太多...大家不嫌麻烦就点点收藏吧..因为收藏数太少只能随榜更,如果收藏数上去了某岁也更有码字的动力,也会尽量多更...多谢_(:з」∠)_ 第14章 第 14 章 乾坤宫前增加的守卫直到一个月后才被撤掉。宫中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背后的逆反分子已经被擒拿,也有人猜测这只是瑞王的缓兵之计,为的是让逆反分子放松紧惕,好为日后捉拿他们做准备。 徐怜华入宫一事已经定下,挑在上元之后。如笙还是从珠花嘴里听说的,穗云知道后倚在门边,自言自语般的说:“这年怕是要过不好了。” 元旦将至,宫中上下都在筹备元旦宴席。后宫无主,一些零碎的事就得由后妃们分摊。她们虽得不到瑞王的宠爱,但对前王后妹妹入宫一事还是颇感兴趣,有时候聚在一起难免嚼点舌根,猜测瑞王会将她封为什么,抑或瑞王会否因此冷落得宠的裕妃转而宠爱前王后的妹妹。 如笙整日缩在夜澜宫,就是怕看到后妃和宫人们别有深意的目光。这一个月来瑞王政务繁琐,有时候干脆宿在泰生殿。如笙怕打搅到他,也就偶尔送些补品过去。一来二去,如笙只觉得他对自己不如之前那般亲切,怪是失落的。 等到了年三十,宫中办了家宴,还邀请了一部分朝廷重臣。严决负责守卫工作,珠花得了闲就去找他说话,他虽仍旧那般严肃,可英雄难过美人关,对珠花,他偶尔也会回上一两句。 太后与瑞王同坐一桌,甚至连祟王都来了。如笙还是第一次见到祟王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同胞手足,长得和瑞王还有几分神似。如笙看着他,他也将目光挪移过来,霎时间四目相对,如笙吓了一跳,赶紧侧过头,看向别处。 如笙和成妃同坐一桌,整场家宴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末了举杯同庆,成妃并没有饮下杯中的白酒,只做了个样子便将酒杯放下。 如笙不动声色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今晚要守岁,宴席早早的就散了。如笙回了夜澜宫,由珠花伺候着沐了浴便想上榻歇息。珠花朝她使眼色,说:“娘娘睡得那么早,万一圣上来了怎么办。” 刚刚喝了点酒,又折腾了一晚,总归有些疲了,她有些发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乏力的摇了摇头,“刚才在宴席上看到圣上有些醉了,靠着椅背一声不吭,眼皮子都要耷拉下来,现在估计已经睡下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几声“圣上万安”,珠花不禁喜笑颜开,“说曹操曹操就到,早知道就拿这个和娘娘打赌了。” “打什么赌?”瑞王说话中气十足,看上去心情不错,“你们在说什么?” “回圣上的话,奴婢方才还在同娘娘说圣上会来,娘娘不信,结果圣上就真的来了,若是打了赌,岂不是奴婢赢了。”珠花趁着这个机会对瑞王说些讨喜的话,她知道瑞王最爱听和如笙有关的好话。 “嗯,还是你聪明,来人,赏。” 做奴才的想讨赏他是再清楚不过,今日他高兴,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人对如笙没有加害之心,赏点金银珠宝又何尝不可。他收回有些冷漠的眼神,疾步走向如笙身边,伸手就要去搂她。如笙把他挡在外头,声音娇娇的说:“圣上身上一股酒味。” 瑞王稳稳气息,贴着她的耳畔柔声道:“那我先去沐浴,千万等我回来。” 如笙点点头,怕等得久了自己会睡着,随口说了句:“圣上快些。” 瑞王一听,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答道:“怕什么,明日不用上朝,晚点也没事。” 如笙未经世事,哪懂他话里的意思,还纳闷好好的做什么要晚点睡,难不成真要守岁到天明。 待瑞王沐浴回来,如笙探出身子把灯熄了。外头燃着安神的香,屋子里很暖和,如笙盖了被子就想睡。瑞王任她枕着自己的臂膀,俯下身子往她唇上轻啄一下。 如笙困得厉害,只哼哼几句,瑞王声音喑哑的问她不是想要个孩子么。如笙一听立马精神了,像听到什么吓人的话,怔怔望着瑞王。 “想要孩子可不是躺在一块就能有的。”他抵着如笙的额头,眼里有道不尽的温情。 不等如笙作出回应,瑞王已经吻上了她细嫩的颈。她被箍在瑞王坚实的怀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能听见瑞王的呼吸逐渐急促,仿佛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她竟有些瑟缩了。 “圣上……” 她想说其实来日方长,完全不用赶在今晚。可瑞王哪能容她就此逃离,她一张口就被炽热的吻吞噬。身体很热,她有些难受,却只能攀着瑞王任其摆布。 两人皆是衣衫尽褪,如笙感觉到从瑞王身上传来的热气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因着方才刚刚沐完浴,他身上很香,如笙忍不住朝他又贴近了些。 瑞王将两只手臂撑在如笙身体两侧,轻喘着看着她。如笙抬手捧住他的脸,主动仰起上半身去亲吻他的唇。 “你……”瑞王有些诧异,他没料到如笙会如此主动。 如同受到了鼓舞一般,他一把抱起如笙在床榻上翻了身,变成如笙趴在他的胸膛上与他痴缠。 “圣上的伤不疼了?”如笙想起瑞王背上的刀伤,怕还未好彻底,这么一闹又得拖延愈合的时间。 “早就不疼了,不过皮外之伤,哪能折腾那么久?”瑞王揽着她的背,用指尖细细勾勒着脊背中间的线条。 如笙被他碰得有些痒,轻声笑了出来,正巧碰上他某个敏感部位,让他犹如鲤鱼打挺般从榻上坐起,再度将她压在身下。 这一次比之前都要急切,他不光吻着如笙的唇,而且还渐渐下移。如笙初经人事,没一会就香汗淋漓。她轻咬嘴唇,手指揪着锦被一角,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呼喊,然后就是刺痛贯穿全身。她疼得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背,有些娇弱的唤了声,“圣上……疼……” 他稍微调整了下位置,待她适应了一些后才开始动作。 如笙被颠得有些恍惚,甚至连自己究竟身处何处都有些弄不清楚。脑袋有些发胀,她只知道张着嘴不断喘气,身上出了汗,黏黏腻腻的叫人难受。可她又喜欢被他抱着,像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将两人分开。 屋外忽然放起了鞭炮,想来是已经过了子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鞭炮的缘故,激得瑞王冲撞得更加用力。到了最后关头,两个人紧紧相拥,如笙紧闭上眼睛,竟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瑞王终于从她身上下来,喘着气躺倒在一旁。如笙蹭到他身侧,语气带了些慵懒的问:“这样就会有孩子了么……” “得要运气,不是没回都能中的。”瑞王抬手拨开粘在如笙鬓角的发丝,“觉得怎样?” “……虽然有些疼,但也很舒服。”如笙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味着余韵,“圣上,我困了,想睡了。” “嗯,那就睡吧。”他亲亲如笙的额头,揽着她一同沉沉睡去。 隔日醒来,如笙才彻底明白过来昨晚发生的事,顿时羞得连床都不敢下,就怕被珠花和穗云当做把柄来嘲笑。 瑞王起得比她早,早就穿了里衣坐在床榻上看书。见如笙醒来,朝帐外吩咐了一声,让宫人们送些小点过来。如笙将锦被拉到胸前,软软的问:“现在几时了?” “巳时了。”瑞王将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起来梳洗一下再吃些东西吧。” 有了肌肤之亲,如笙对瑞王也要比从前放得开了些。她抱起他的胳膊撒娇,“圣上为我更衣。” 他点点如笙的鼻尖,“学会得寸进尺了?” 瑞王拿事伺候过人的,一件里衣就穿了半天,最后还是如笙自己解决。掀了帐子下了榻,穗云和珠花都候在外面。珠花一直冲着如笙挤眉弄眼,如笙招架不住,只得当做没看见。 倒是穗云,竟向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如笙这才觉得穗云跟过来不是伺候她的,而是来监督她的。在穗云面前她就像坐在先生眼皮下的顽皮学生,总觉得有些心虚。 如笙吃了小点,瑞王便同她一并前往泰生殿。按褚国的惯例,元旦的午膳是要在泰生殿与太后皇子还有后妃一同吃的。如笙梳洗耽误得久了,两个人来到泰生殿时其他人早就到了。 如笙自然是不好意思的,阮家教育有方,她从未有过任何违理之事,如今竟让那么一大波人等着自己,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藏起来。瑞王却满不在意,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成妃又被安排在如笙的隔壁,两个人皆是如坐针毡。彼此两看相厌,却又不得不共坐一桌,气氛有些僵硬,这顿饭也吃得不怎么舒畅。 新年的第一天,太后自然要讲点什么道喜的话。她手中并无实权,人微言轻,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于是只是举杯,说祝愿新的一年瑞王能够诞下皇子,她能够抱上皇孙。 如笙暗暗咋舌,心想虽说太后一直不太喜欢瑞王,但对抱孙子一事却还是那般执着,仿佛儿子再讨厌都无所谓,只要能生下孙子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房中之事好难写写了好久好久好久…… 顺带求收求收求收…… 以及因为随榜更,下章更新要到8号上榜后... 第15章 第 15 章 几日后,瑞王率几名护卫出宫,只说是去庙里烧香,却没有带任何亲眷随同,如笙只得留在宫中等他回来。 从元旦后至前一夜他都宿在夜澜宫,两人食髓知味,每晚皆是缠绵许久。每次完事,如笙总想着这回总能怀上了吧,脑海里又禁不住想象起有了孩子后的生活。 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到眼下为止。可就在瑞王离宫后不久,成妃却带着好几名宫人到夜澜宫“做客”。她虽来过几次,却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架势。如笙心知来者不善,忙让珠花到外头候着,万一有个好歹,总能有个人去通风报信。 进了寝殿,成妃吩咐随行的宫人等在殿外,屋子里只剩如笙和成妃二人。相对起如笙的如临大敌,成妃却要悠哉得多。两人相对而坐,先聊了些有的没的的闲话,然后就见成妃拿起一个桂花酥塞进嘴里,说道:“这桂花酥味道不错,比采奕宫的好吃多了。” 没吃两口,就见她用手巾捂着嘴干呕起来。如笙吓了一跳,赶紧让宫人们去叫太医,却被成妃抬手制止。 “不必了,是我的问题。”成妃喝了口茶漱口,随后用手巾轻拭嘴角,“最近几日一吃甜的就犯恶心,今早传了太医来看,说是……喜脉,已经一个月有余。” 成妃得意洋洋的说着这些话,如笙此时的表情在她看来该是灰败不堪的。她叹了口气,嘴角仍带着抑制不下去的淡笑,“原先我还不敢确定,只觉得食欲不振,除夕前就已经觉得不舒服,还以为是吃坏了东西,没往心里去,直到这几日症状日渐加剧,不得已才传了太医,想来也算是一件喜事,便就想着先来告诉与我情同姐妹的裕妃娘娘了。” “成妃怀了皇子,那必然是件喜事。” 如笙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成妃的为人如笙清楚,她与自己虽然针尖对麦芒,但对瑞王却是别无二心的,若非瑞王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上哪儿去怀的孩子。可如果真是如此,一个月前正是瑞王遇刺养伤的时候,除了那晚与自己在乾坤宫未遂过一次,难道他还与成妃有过什么。若是那样,瑞王的伤口至少要崩裂两次,而那晚过后如笙隔段时间都会替瑞王换药,直到他的伤口痊愈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一心在想这些问题,脸上便显得面无表情,叫成妃看去了还以为她是不高兴,将身子往前凑了半点,质问道:“我有孕了,裕妃娘娘可是不高兴?” 如笙被她惊得一愣,忙敷衍道:“如今圣上不在宫中,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成妃娘娘可有吩咐人传话给他?” 成妃听后却冷笑一声,“为何要传话给他?” “成妃娘娘怀了皇子该是普天同庆的事,圣上知道了定会觉得高兴。” 如笙自然并非这么想。她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希望瑞王能够早些回来处理。 成妃不以为然,捧了个瓷杯在手心,“我有孕一事自然是要禀告圣上的,只是在那之前,还需做一件事。” 不等如笙开口询问一件事为何事,就见成妃直挺挺的从圆凳上摔倒在地,她手上的瓷杯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数片。 “来人啊……来人……” 门外的宫人和守卫破门而入,入眼的便是成妃倒在地上而如笙站在她面前的画面,换做是谁都会认为是如笙将成妃推倒。 如笙怔在原地,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有鲜红的血水从成妃的身下淌出。穗云赶了进来,她年纪比如笙大,对如笙也是知根知底的,光是瞧了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现下瑞王不在,她不过一介下人又能耐得了成妃如何,便吩咐珠花赶紧去找留守宫中的严决,他是指挥使,多少说得上话。 夜澜宫乱作一团,如笙只感觉到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外头竟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如笙心下一沉,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这下完了”,之后便是一脸听天由命的坦然。 太后进到夜澜宫,先是扫了眼还躺在地上的成妃,又扫了眼脸色惨白的如笙。她的城府不比瑞王潜到哪里,如笙从她的眼里看不出她此刻的想法。 “来人,将裕妃带去承祥宫,哀家要亲自问责。” 话说这头,珠花找了大半天才终于在泰生殿的西侧逮到了严决。严决原先还以为她是闲来无事找自己玩的,吓得正拔腿就准备逃,可等看清了她面带急色才意识到大抵是夜澜宫出了什么事,这才终于严肃起来。 珠花着急,一路上都是小跑着过来的。她撑在膝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严决将她带至更隐蔽的一角,待她缓过劲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成妃娘娘来夜澜宫找裕妃娘娘,把我们都挡在了外头。结果隔了好久,突然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儿,待我们进去,就看到成妃娘娘倒在地上,状似被裕妃娘娘推倒的。可裕妃娘娘才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裕妃娘娘肯定是被冤枉的。” 珠花说着说着有些想哭。她过来有好一会了,都不知道在这期间如笙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被抓走了?会不会趁着瑞王不在干脆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传信给圣上,再吩咐底下的侍卫们多担待一些。没有圣上的话,谁也不敢对裕妃娘娘下狠手。”严决安抚着珠花,“裕妃娘娘多半会被带去承祥宫,那里是冷宫,布置不比夜澜宫。现在这时候天寒地冻的,你回去替裕妃娘娘多备些吃的穿的,千万别让她病了。” 珠花含着泪点头。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心中害怕不已,多希望有人能同她一起,只是眼下穗云还在夜澜宫,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一同带走,只有她一个人能在外头活动,她若是再示弱,如笙就真的是危险了。 “别怕,你先回去,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在。圣上接到消息就会立马赶回来,到时候定能还裕妃娘娘一个清白。”严决也是下意识的摸摸珠花的脑袋,“快去吧。” 珠花应了一声,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往夜澜宫方向走去。 事不宜迟,严决也匆匆命人将消息带出去。他忽然想起瑞王临走前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若宫中有任何状况,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严决不经怀疑成妃的行动是早就在瑞王预料之中的。如若真的如此,想必他也早就打点好一切。 如笙被一路架到承祥宫,模样狼狈不堪。穗云没有随她一同过来让她有些担心。成妃敢这样算计她,想来也敢对夜澜宫的人做得更狠。她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任其他人将她带进承祥宫的一个小屋子里。里头很黑,只有从一个小窗里透出一点光。 稍等一会,太后由宫女搀扶着进来。她端了把凳子坐下,如笙却是跪在冰凉的地上的。她冷得瑟瑟发抖,只有用手臂抱住自己,好让身体稍微暖和一些。 “方才哀家去看碧兮,太医说这孩子要不得了,就算勉强,生下来也会是缺胳膊少腿的。她这般年轻,却要经历这样的痛苦,你可有一丝愧疚!”太后说得凄然,仿佛成妃真的是被如笙所伤。 如笙咬了咬下唇,说道:“妾身没有加害成妃娘娘。是成妃娘娘自己摔倒的。” “荒谬!”太后气急,用力拍了拍扶手,“天下哪有不疼惜自己孩子的母亲!碧兮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么!” 如笙定定看着她,眼里透出的寒意竟叫太后觉得有些畏惧。 “妾身斗胆问一句,圣上遇刺受伤,太后娘娘可曾来看过半回?”她把话说得平静,心里也不觉得害怕了,“太后娘娘是圣上的生母,却对圣上毫不关心。难道这便是太后娘娘所谓的疼惜么。” “放肆!你竟敢这般苛责哀家!来人!将裕妃拖下去仗罚三十!”太后面红耳赤,嗔怒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如笙。 从小屋外走进来几个宦官将如笙拖走。如笙奋力甩开他们钳住自己的手,一仰头,中气十足的说:“放开,我自己走。” 行至行刑的地方,如笙这才有些犯怵。她早就听闻宫内刑罚的厉害,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轮到了自己。 一咬牙,如笙趴上去准备挨打,就见旁边一个小宫人走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对她说:“娘娘莫怕,圣上早就吩咐过了,这几日过节,宫中不得有任何刑罚。只是到底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奴才们也难做,板子打上去不使劲儿,但娘娘可得喊大点声儿,太后娘娘就在外头听着呢,回头奴才也好交差。” 这一出是如笙所料未及的,但既然他这么说,如笙也就照办了。三十个板子下来如笙除了声音嘶哑外毫发无损,倒是施刑的小宫人累得气喘吁吁。待太后离开,她也就被放回了之前待的黑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啦~~ 第16章 第 16 章 外头天已经黑了,如笙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四周万籁俱寂,听不见一点动静。黑屋子里没有地炕也没有暖炉,到了夜里就变得特别冷。 如笙身上穿着单薄,根本不够抵御褚国的严寒。她在墙角缩成一团,冷得都快产生幻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是个如笙不认识的宫人。 “方才有个叫珠花的宫女让奴才将这个包袱交给娘娘。”那个宫人将包袱放在门口后就退了出去,陈旧的木门再次被关上。 如笙以膝盖抵着地上,几乎是探着身子将包袱取来。她的手指因为寒冷而变得很不利索,光是解开包袱的结都费了好长时间。里头装着一件厚实的披风和酥饼,看得出来珠花装得匆忙,以至于很多酥饼都已经碎成细末。 顾不上太多,如笙将披风裹在身上,总算比刚才暖和了一些。先前因为害怕和寒冷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暖和下来,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她望着包袱里碎掉的酥饼出了会神,然后先将一些大块的酥饼吃了,原以为光是这些就够,可等她把大块的吃了却仍觉得不饱,犹豫来犹豫去,只得将装着酥饼的油纸捧在手上,再将里头的碎屑往嘴里倒。 如笙从小养尊处优,何时有过吃东西连渣滓都不放过的时候,当下便觉得有些委屈,想着现在的自己一定就如街边的乞丐一样,头发散乱,嘴角沾满了碎屑,披风也是随意一裹,哪像个活在宫中的妃子。 她一边把身上的酥饼屑掸掉,一边小声呜咽。太难受了,太不是滋味了。她就像个被欺负了的孩童,哭得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淌。她活到这么大哪受过这种罪,而且还是被算计的。她只盼着瑞王能快点回来,却又想起临走前他说过这一趟离宫最快也得两三天。突然有些怨憎,怪他为何要去那么久,还撇下自己一个人在宫里。 到了半夜,如笙倚着墙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有些绝望,鼻子一酸,又流下了几行清泪。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站起身,想从通过那个小窗户看看外面。可惜窗户太高,她够不到,只得不断的往上跳。她的动静传到外头,引来了几个看门的侍卫,也许是见得太多,他们只隔着一道门说了句蹦得再高也瞧不见外头就走了,剩下如笙望着那扇小窗满目哀然。 等得太久,她甚至觉得瑞王不会过来找她了。她被关在承祥宫,外面此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她一无所知。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 会不会太后将她藏在这里便是为了不让瑞王找到她。会不会瑞王信了成妃的话所以才下定决定将她丢在这里。会不会她这一辈子都要在这间小屋子里度过了。 昨夜没有睡好,她的精神很差。虽然依旧难过,却也没力气再去哭泣。 就这样从夜晚等至拂晓,拂晓等至黄昏。这一日珠花和穗云都没有再送来任何东西,连一句口信都没有让人转达,如笙不禁担心起她们的安危。 眼看天又黑了,如笙饿了一天,实在没力气再动一下。她靠着墙角时睡时醒,不知道刚才一觉究竟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因着侍卫们偶尔也会四处走动,所以她以为是侍卫们发出的声响。谁料下一刻门就被打开,她从梦中惊醒,抬头就看见太后站在门口盯着她,然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张了张口,想喊一声“圣上”,可眼泪却更早落下。 瑞王凝视着她,眼里饱含了各式各样的情绪。有心疼,有愤怒,也有冷静。他没有立即走上前,而是用极其平稳的语调对太后说道:“母后先回偏殿歇着吧,儿臣先送裕妃回去梳洗一番,再对这次的事情做个定夺。” 太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了承祥宫。瑞王在门口站着,如笙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过来。她无助的跪在地上,这两日集聚的情绪彻底爆发,她抬手遮住半张脸,放声大哭起来。 她现在邋邋遢遢,瑞王肯定不愿靠近她了。她何曾这么狼狈,何曾在他面前这般难看过。她盼了他两天,等来的就是他漠然的目光么。 她哭得声嘶力竭,而且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瑞王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着她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太后竟敢这么对你,她们竟敢将你丢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真当我不会同她们计较么。”他拨开如笙被泪水浸湿而粘在脸侧的发丝,“别怕,我们这就走,我这就带你回夜澜宫。” 如笙被他打横抱在身上,她一天多没吃东西,又狠狠哭了一顿,感觉脑袋涨涨的很不舒服。瑞王将她送至夜澜宫,还没进门就见穗云还有珠花脚步匆匆的往外赶,见如笙没什么大碍,珠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比刚才的如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严决也在夜澜宫外守着,见如笙平安回来,暗暗松了口气。 穗云热了膳食,如笙吃了几口又开始哭,瑞王只得在旁边轻哄她,就像哄一个三岁小孩。待她吃完,珠花又备了热水来伺候她沐浴。若是放在平时,她定会让瑞王在外头等,可在承祥宫度过的这两天着实让她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就连沐浴的时候她也要瑞王在身边陪着。她把身子缩在浴桶里,两眼失神的望着浴桶边缘。 这样的如笙叫瑞王心疼不已,恨不得当下就将成妃抓来泄愤。 正这么想着,如笙又开始低声啜泣。她不断呢喃,“好怕。那里黑漆漆的,夜晚一点光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天亮了,除了能看见天空,别的一概都看不到。” 瑞王拉起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是冰凉的。他不得已将她从浴桶中捞出来,袖口和上半身为此湿了个透。 穗云进来为如笙穿好里衣,瑞王又将她抱上床榻,为她盖好锦被。他吻吻如笙的额角,转身打算回乾坤宫换件干的衣裳再来,可如笙一把扯住他的一角不让他走,眼眶通红,又是要哭的样子。 “我去和严指挥使道声谢,是他命人将你被囚承祥宫的消息带给我的,方才进来看见他,想来也是一直在这边担心着,他帮了你,总得同他说声感谢。”瑞王贴着她的耳朵柔声说着,“我让穗云和珠花过来陪你说说话,有人在你身边你就不怕了,嗯?” 如笙可怜兮兮的嘟着嘴应了声,放开了拽着瑞王衣角的手。 瑞王离开寝殿,唤了穗云和珠花进来,珠花上来就抱着如笙的腿开始大声号泣。如笙本来还有些想哭,见到珠花顿时就不想哭了,只得让穗云将她从自己身上扒开,先让她止住哭声再说。 “昨日奴婢送完包袱回来就被太后娘娘的人发现了,差点要将奴婢拉去杀头。好在严指挥使撞见,奴婢才逃过一劫。结果回到夜澜宫才发现外头全是太后娘娘的人把守,里面的人一律不准出来,所以奴婢没能再给娘娘送去吃的,就怕娘娘在承祥宫饿坏了,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的……”说着珠花又要开始哭。 穗云显得更为淡定,她没有一股脑儿的诉苦和抱怨,只是问如笙有没有挨打,如笙摇摇头,人缩进暖和的锦被里蜷缩起来,声音极轻的说:“等圣上来了你们再走。我一个人很怕。” 穗云和珠花守在床沿,如笙闭着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她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被角,好像生怕会有人把她从床榻上拖出来一般。穗云和珠花等她睡熟后就悄声走了。没想到如笙因为余惊尚在,没睡一会就被梦魇惊得醒了过来。她睁开眼,身旁一个人都不在,周围静悄悄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连外衫都顾不得批上,她下了榻就想去找穗云和珠花。瑞王从寝殿外走进来,看到如笙神志恍惚的跌坐在地,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将她抱起。 “好好的为什么坐在地上?”他把如笙塞回锦被当中,自己脱了鞋躺在她身侧。 “我做了噩梦,梦到太后娘娘命人把穗云和珠花抓走了,我在梦里拼命的哭喊,可圣上就是不理我……”如笙揪着瑞王的衣襟,“然后我在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黑屋子里。圣上,你就这样一直陪着我,不要走开好不好。” “我自然是要陪在你身边的。今晚我哪里也不去了,就算是起夜也带着你一起去,嗯?” 他的话总算把如笙逗笑了。 往常如笙睡觉总要把寝殿的灯都熄了才能睡着,今夜她却执意要留下一两盏灯。她揽着瑞王的背沉沉入睡,虽然梦中仍是充满魑魅魍魉,可至少醒来就能看见瑞王那张坚毅的脸。她看了一会,觉得安心了,才再闭上眼睛睡去。 第17章 第 17 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如笙就醒了。瑞王还在睡,她怕吵醒他,就只是依偎着他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 经过了一夜,如笙的心情要平复了许多。她此刻在想远在淮国的父母可知她在宫中遭遇的这一切。他们的亲闺女在举目无亲的褚国遭人暗算,打入冷宫,还差点被施杖刑。若非瑞王事先吩咐不准动刑,恐怕如今的阮如笙已经是板下的一缕亡魂。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而出的却是爹娘与如磬一同欢庆的景象。是了,他们只会庆幸受罪的不是如磬,若换做是如磬,早在成妃摔倒在地的时候就要惊得一命呜呼了。她自小体弱多病,不能多吹一点风也不能多挨一点冻,更别提成天提心吊胆的活在宫里。 想到这些如笙有些气,可转念又想,若不是她进宫,又岂会认识瑞王。唯有这点叫她宽了心,不再去想阮家的事。 “醒了?你醒了多久了?”瑞王从未见她在自己睁眼之前醒来过,不禁有些担心她是不是余惊未了。 “有一刻钟了吧。”她蹭了蹭瑞王的手臂,像只撒娇的小猫。 “起了吃些东西,一会还要去见太后和成妃。”瑞王从床榻上坐起来,随手从床沿拿了件外衫披上。 “妾身不想去见她们……”如笙的眉毛撇成八字,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听话,要治成妃的罪,就需要你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重新陈述一遍。”瑞王掀开厚帐下床,“你难道不想为自己洗脱冤屈么。” 纵使百般不愿意,如笙也只有起床。 两个人在夜澜宫吃过早膳又歇息了一番,才气势汹汹的奔赴采奕宫兴师问罪。珠花和穗云也都跟去了,珠花是等着看好戏,穗云却道兴师问罪最要紧的就是人气,这头人越多,就越能压得那头不敢吭声。珠花半懂不懂的听着,穗云的足智多谋让珠花对她崇拜不已,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像她一样老成持重。 成妃刚刚小产,现在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休养。据说太后整夜陪在她身边,又是喂药又是熬汤,她大概是没有料到瑞王竟会带着一帮人马过来“提审”她。一听宫人通传圣上驾到,禁不住喜出望外,还以为瑞王是来看望自己的。 没过一会,寝殿外传来糟乱的声音。成妃仔细一听,才听见有宫人苦苦哀求说:“圣上使不得啊,成妃娘娘小产,如今身子虚弱得很,莫要再去惊扰娘娘了。” 太后也觉得奇怪,还没待她放下手中刚刚熬好的乌鸡汤,便见瑞王领着一票人进来,神情肃穆的望向成妃。 “圣上这是要做什么。”太后面向瑞王站起身,仿佛是要把成妃护在身后一般。 “朕要做什么,成妃该是心知肚明。”瑞王只身一人踱步至太后身侧。 “裕妃加害碧兮害碧兮滑胎,圣上莫不是要怪罪到碧兮头上!”太后厉声质问,“为了那么个妖女,圣上连理法都不顾了!” 如笙此时就在殿外,她不愿意进来,瑞王也不迫她。听见太后的话,如笙只觉得心中郁结,穗云安抚般的看她一眼,示意她先别着急。 “朕倒是先要问问,朕从未招幸过成妃,试问腹中之子从何而来。”瑞王冷冷的看着坐在榻上的成妃。 成妃一听,顿时抖如筛糠,“圣上一个月前曾来过采奕宫,便是那晚……圣上莫非不记得了?” “你是要朕去查阅内起居注与你对峙么。”瑞王说着就示意身后一名宫人上前,“将这一个月朕去过的地方念给成妃听。” 宫人捧着内起居注走近,还真的就将瑞王去过的地方全数念了出来。 “成妃可是听清楚了?这一个月朕从未在采奕宫留宿,何况遇刺受伤,更不可能与你有什么。” 成妃脸色惨白,跌坐在床榻上,哪还有先前的得意劲儿。 太后云里雾里,她不可置信的望望成妃再望望瑞王,“圣上可得明察,这件事关乎成妃的名声,可不能随便乱说。” 瑞王冷哼一声,“要朕顾及成妃的名声,成妃可有顾及过朕的名声。私下与他人通奸,还妄图借此坑害无辜之人。以为孩子掉了,裕妃入了冷宫,朕就奈何不了你了么。” 成妃早已哭成泪人,扯着太后的袖口凄然哀求,“太后娘娘,碧兮是被人陷害的,碧兮没有与人通奸,真的没有……” “朕已问过宫中太医,元旦前你便传了太医为你诊脉,当时你就知道自己有孕。你明知孩子留不得,就想趁着朕去庙中祈福的当口算计裕妃,一来将胎儿流去,二来除去裕妃。朕不在宫中,后宫之事自然得太后出面。她和你是一起的,必定会帮着你。又是杖刑又是幽禁,若非朕早已下旨过年期间不得动用刑罚,如今裕妃早就不在人世。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太后轻拍成妃的肩膀安抚她,“成妃的孩子是一回事,若说是成妃算计裕妃,这可没有任何证据。保不准裕妃不知事情缘由心生妒意,才将成妃推倒地上,她有加害之心,也要受罚。” 说到这里,就见瑞王吩咐一名宫人到殿外将如笙带了进来。如笙一见太后瞪着自己就有些发憷,她硬着头皮站到人前,不知道瑞王叫她来做什么。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听裕妃是怎么说的。” 他向如笙使了眼色,如笙深吸了口气,把那日成妃自己摔倒在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怎知太后白她一眼,徐徐说道:“也不能光听裕妃一面之词。” “奴婢想问成妃娘娘,那日与裕妃娘娘在夜澜宫的时候,可是面对面相对而坐的?”穗云从人后走出来,声音清朗的问道。 成妃茫然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奴婢斗胆请求圣上和太后娘娘让奴婢将那日的情景重演一遍。” 瑞王看她胸有成竹,知道她必然是早有准备的,自然应允了下来。穗云便带着珠花坐在成妃寝宫里的一个方桌前。两个人几番确认,才按成妃和如笙说的坐下,方位和距离与那日的真实情景相差无几。 “按照成妃娘娘所说,是裕妃娘娘将成妃娘娘推倒在地。”穗云说着从圆凳上站起来,两只手臂打直抬到半空,“这张桌子与夜澜宫的桌子尺寸相同,奴婢与裕妃娘娘身长相似,大抵是这种感觉。” 说完,穗云朝前俯身,手臂却仍是悬在半空,根本没有碰到对面的珠花,“可就算奴婢弯身,也碰不到对面的人,裕妃娘娘不可能从这个位置将成妃娘娘推倒在地。” 未等太后开口质疑,穗云又从原先的位置上走出来,来到珠花的身侧,“可若是从这里将成妃娘娘推倒,那成妃娘娘肯定不是直直朝后倒去,而会侧身倒在另一头。根据大部分宫人们所说,他们进到寝殿的时候成妃娘娘就是面朝裕妃娘娘的方向,连同圆凳一并呈直线倒在地上的。也就是说,成妃娘娘在裕妃娘娘碰不到她的前提下,摔倒在了地上。” 穗云的话叫成妃无法反驳。她当时光想着栽赃到如笙身上,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抬头,对上太后失望透顶的目光,只得抓着她的大袖拼命求饶。 “朕念你刚刚小产,身体欠佳,刑责便免了。但你心肠恶毒,谋害他人,若是轻易放过你,便会有更多人效仿。朕命你即刻搬去承祥宫,废去妃位,褫夺封号,降为昭仪。”顿了顿,他蓦地转身,“即刻执行。” 瑞王离开成妃的寝殿,同行的人也都一并离去。成妃未曾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这样的结局,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床榻上。她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见到她沦至这番田地又怎能不心疼。太后揽着她,热泪沿着两颊流下,口中不断说着,“孩子啊,你真是太糊涂了,怎能为了一个裕妃就断送了自己一生……” 瑞王带着如笙来到采奕宫外,走了几步,他命宫人先行离去,自己则同如笙至花园散心。今日天空湛蓝如洗,是个好天气。可他高兴不起来,一手揽了如笙的肩膀,嗟叹道:“碧兮与我一同长大,我待她如亲妹妹般关照,只是未曾想过她竟会变成这副令人可憎的模样。” “她喜欢你,才想一个人占有你。”如笙靠着他的肩头说,“若换做是我,我也不愿看到喜欢的人对别人好。” 瑞王低头看她,“你喜欢的人?你喜欢谁?莫不是你也背着我同其他男人通奸。” 如笙一个粉拳打在他的臂膀上,“圣上不许胡说,妾身身心都已经是圣上的,怎么可能与其他男人有什么。” “嗯,这句话我爱听。”瑞王刮刮她的鼻子,“只是平日里她闹些小动作我都当没看见,她最不应该的就是动了你。还好这次你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我定要她以死谢罪。” “成……匡昭仪的爹不是兵部尚书么,圣上这般责罚她,不怕匡尚书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这件事本就是他女儿的错,难不成还要我去请罪么。”瑞王伸手捏了捏蹙在一起的眉头,“只是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当真晦气,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了我再带你去庙中烧香。先求今年风调雨顺,再求能够早日诞下皇子。” “圣上尽惦记些什么呢。”如笙被他说得红了脸,“这种事得看缘分的。” 瑞王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暧昧的凑到她耳边舔舔她细嫩的耳垂,“也是,多试几次便多些机会,事不宜迟,今晚就来吧。早一些怀上说不定还能赶在年底前生,爱妃意下如何?” 她面如桃花,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都听圣上的。” 第18章 第 18 章 匡碧兮从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一时半会的怎么可能适应得了承祥宫的生活。听说搬进去后闹了几次,又是撞墙又是上吊的,太后心疼得不得了,只有瑞王不为动容。如笙为他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只说有些人就算有再多不得已也断不会去害别人。 如笙和瑞王刚从庙中祈福回来,此时正坐在夜澜宫里休息。 他看着她,问道:“好比你,若是我真的移情别恋,爱上其他女人,你可会将那人谋害?” 如笙摇摇头,杀人的事她哪里敢做,只怕杀只鸡都要吓得昏过去,“我只会寻个自我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见如笙一脸悲痛,仿佛此时的瑞王已经爱上了别人,他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怜。如笙不似匡碧兮,她至少有太后,有一个做兵部尚书的爹,而如笙在褚国除了他之外谁都没有。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如笙也难逃厄运。 如笙和瑞王刚从庙中祈福回来,此时正坐在夜澜宫里休息。 “方才在庙中我就在想,若是老天定要圣上爱上别人,一定得等我死了之后,不然我一定会郁郁而终的。”如笙哀戚的看着瑞王,“我死在圣上前头,便不需要伤心难过了。” “都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带你去祈福就是为了能够长命百岁,你倒好,直接就想到什么时候死的事了。”瑞王将她带到怀里拥住,“我们都会活到很老,待那时便能看见子孙满堂,承欢膝下。你不想看到那番场景么。有人唤你母后,有人唤你皇祖母。我把王位扔给哪个皇子,再带着你游山玩水去。” “想看。”如笙悲悲戚戚,鼻子竟有些发酸,“可是人命由天,谁又能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许你这么说,总归要想些好的。”瑞王扳着她的双肩肃然的望着她,“我知道碧兮的事让你后怕,可身在宫中难免会有一些尔虞我诈。你嫁入宫中,成了我的妃子,这些都是逃不了的。但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在。只是你也要变得更加坚强,懂么。” 如笙想笑着答应,可眼泪却扑簌而下。她是很害怕,不光害怕再被谁暗算,还害怕将来连心爱之人也要失去。 “我会变得更坚强……”如笙哽咽的说着,用力拦住瑞王坚实的腰身,“可是圣上可不可以只对我一个人好。事到如今,我只有圣上一个亲人了。” 她把他当做亲人,他竟然觉得心潮澎湃。他虽有太后和祟王,可一个命人行刺他,一个只疼爱祟王,他在褚国又何尝不是举目无亲。他听宫人说,太后之所以罚下杖刑就是因为如笙质问太后可曾疼惜过他,他还需要去质疑什么呢,这世间甘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为他说话的除了如笙唯一无二。 “我自然是只愿对你好。”他贴着如笙的额角轻吻她,“谁来都代替不了你。” 因着还有些政务要处理,瑞王晚膳前就离开了夜澜宫,如笙便同穗云和珠花一起做些女红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又提起当日之事,如笙虽觉别扭,但还是对穗云道了声谢。 穗云淡定的将手巾上的棉线咬断,挺不当一回事的嘲讽了如笙一番,“奴婢一早就做好了要替娘娘鞍前马后的准备,所以比常人都多了几分心眼,匡昭仪害人心切,自然注意不到那些细节,娘娘受了惊,也顾不上太多,唯有奴婢运用智慧替娘娘辨得了清白,洗脱了冤屈。” 如笙咬牙切齿的笑道:“你这是在取笑我么。” “娘娘是娘娘,奴婢怎么敢取笑娘娘,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 “话说回来,匡昭仪怎么会与他人通奸,奴婢原以为她心肠虽坏,但对圣上总是别无二心的。”珠花把头搭在手臂上,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穗云和如笙。 穗云沉默一会,说道:“其实她是不是与人通奸还不一定,但怀了别人的孩子就足以让圣上将她赐死。可圣上只废了她的妃位,罚她进承祥宫,依我看,匡昭仪受孕许是有什么因由,且圣上也是知情的。保不准匡昭仪是被他人玷污受孕,看她那般认定孩子是圣上的,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晚究竟是同谁度过一夜春宵。” 珠花满脸崇拜的盯着穗云目不转睛,“穗云姐姐太厉害了,若是进了衙门,必能有一番作为。” 穗云勾勾嘴角,是自满的意思。 如笙不动声色听进耳里。她骤然想起之前与瑞王未遂之后,瑞王曾吩咐宫人将香炉中的香换掉,当时问起缘由他也只是敷衍的一笔带过。以匡昭仪一个月有余的身孕推算,她应该就是在那日前后不超过三天的时间里怀上的。如笙不禁怀疑匡昭仪其实是在瑞王的设计下被他人玷污受孕。 思及此,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瑞王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温润如玉,何曾显露过半点阴狠毒辣之面。但就像他说的,在这宫闱之中,少不了尔虞我诈,如若不能先发制人,日后便会遗患重重。以匡昭仪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对如笙早有加害之意,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若非瑞王趁着这个机会褫夺她的妃位,将她送入承祥宫,将来她还有可能制造出更多的祸端。再者,她胆敢在宫中肆意妄为便是因为她爹是兵部尚书,瑞王也可借着这次的事情削弱匡尚书的声望,巩固朝中支持他的朝臣势力。 如笙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活在这宫中,生活便不可能再简单,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总算有了些认识。就算再怎么躲,也总有人上前来挑事。敌人在暗我在明,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她把手中的绣活放下,吩咐了珠花去准备膳食,又让她准备些糕点包上。珠花不明所以,歪着头问她打算去干什么。如笙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只让她照做就好。 用过晚膳,如笙叫上珠花同她一并前往泰生殿。瑞王走之前曾经说过会在泰生殿待到很晚,她才想着送些点心和热羹过去。 行至泰生殿前,如笙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莞尔一笑,带着珠花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人见到如笙先是抱拳行礼,然后瞥了一眼珠花。 “这么晚了严指挥使还在殿前守着,当真恪尽职守。” “裕妃娘娘谬赞了,圣上日理万机,当臣子里理应陪伴左右。” 如笙回头,示意珠花上前,“我过来看望圣上,顺道准备了些点心,特意让珠花多带了一些给严指挥使。先前的事多亏了严指挥使的帮忙才能让我平安归来,这几日没见着严指挥使,一直没能亲自过来道声谢。” “护得圣上和娘娘的周全是微臣应做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严决稍稍欠身,摆出一副卑躬的模样。 珠花想将包好的点心递给严决,严决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她着了急,硬是把点心塞到他手里,“我们娘娘说了让你拿着你就得拿着,难不成是嫌弃夜澜宫的点心不好?”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严决怕得罪如笙,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谨慎的瞧了如笙一眼。 如笙怎么会同他计较这些,她侧过身,吩咐严决照顾好珠花,便提着马面裙往泰生殿里走去。留下珠花和严决二人待在泰生殿前,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珠花是个小姑娘,严决实在不知道该同她说些什么,两个人便定定的站了一会。半晌,严决打开了装着点心的包裹,又将包裹摊在珠花面前。珠花睨他一眼,“干嘛?要我试毒啊。裕妃娘娘才不会想要谋害你呢。” 严决气绝,只得耐着心解释道:“我是想和你一起吃。” 珠花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拿了一块,以优雅的姿态放进嘴里,“你干嘛想和我一起吃啊。” 她正值怀春的年纪,严决无心的一句话便能叫她想入非非,不禁面若桃花。她娇羞的瞥一眼严决,再瞥一眼严决。反观严决,他凝视着珠花的双眸,心里却在嘀咕难道珠花最近染了眼疾。 “我不爱吃这些零零碎碎的,带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费。” “……”珠花刚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起色,就被严决一句真心话打回原形,“你吃不完也得吃,这是娘娘赏你的,吃不完你就是……就是忤逆娘娘的意思!” 严决自然不懂珠花突然生气的原因,只是觉得她疯疯癫癫的,一会生气一会笑,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那便劳烦你将这些带回去给娘娘,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 严决说着就要将点心送回到珠花的手里,可珠花就是不肯去接。严决看着她,终于有些不耐烦,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在闹别扭。” 珠花撅着嘴,模样着实让人生怜,她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说道:“这包点心是我花了好长时间做的,你一口都不肯吃,还让我带回去……” 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严决有些想笑,可到底还是觉得窝心,于是复又将那包点心捧在手上,说道:“既然是珠花姑娘一片心意,那严某便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智商和解说君上线的一章.... 以及发现有虫记得提醒我捉…… 以及冰天雪地单手定立足打滚求收~~~╮(╯▽╰)╭~~~~~ 以及因为随榜更下次更新在周四~~~记得来看(挥手~~ 第19章 第 19 章 如笙会来泰生殿叫瑞王有些意外。他从一堆折子里收回目光,抬手支着额角靠在案沿。在如笙端着热羹朝案前走来的这一段路上,他静静的打量她,眼神是犀利的,仿佛能够刺透人的心脏一般。他有些疲惫,防备便降到最低。如若有谁趁机偷袭,他的反应未必能比上次遇刺快到哪里。如笙一步一步走上前,俯身将热羹放在他面前。抬头的时候,双眸是透底的清澈。 “圣上怎么了。”瑞王的神态让如笙有些诧然,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以为是他不愿自己来泰生殿打扰才会这般肃然。 “来。”瑞王伸手,让如笙坐到自己的身上,“想我了?” “想。”如笙像只乖巧的猫似的蜷在瑞王怀里,“听宫人们说圣上自打进了泰生殿就没吃过东西,妾身特意准备了热羹送过来。” 瑞王抵着她的额头,看得久了,忽然擒住了她水嫩的双唇。起初她也热切的回应,到后来才突然想起两人正在泰生殿,随时都有人从外面进来。她抵着瑞王的胸膛躲他的追逐,“别……会有人来。” “谁进来都要先通传一声,怕什么。”说着他轻轻扯开了如笙胸前的交领,将吻落在她的肩膀和背上。 他吻得动情,如笙忍不住仰头嘤咛。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炽热将她彻底包裹,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被谁需要着。 半晌,瑞王替她将领口拉紧,捧着她绯红的脸颊,轻柔的说道:“等我看完折子再继续?” 如笙巧笑嫣然的点点头,“珠花还在外头呢,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哦?她和严决在一起?”瑞王顿时明白过来如笙的用意,带着些赞许看向她,“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拉拢人心了?” “珠花虽然有些莽撞,但人是善良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宫里待成一个老姑娘,若是将来要嫁人,我总归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可靠的人。我看严指挥使就不错,珠花那么喜欢她,倒可以帮她们俩牵牵红线。”如笙将瑞王的长发圈在指尖把玩,“何况严指挥使对你忠诚,若他们真的能成,岂不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瑞王点点她的鼻尖,“不愧是我的爱妃,想得还真周全。” “还不是圣上教导有方。” 被瑞王夸赞如笙总归是高兴的。她等瑞王将热羹喝完,端着空碗离开了泰生殿。殿外竟然已经下起了雪,如笙往旁边一看,珠花正和严决在一侧的屋檐下躲雪呢。如笙不便去打扰,便向一旁的宫人要了把油纸伞,一个人撑着伞回了夜澜宫。 徐怜华原本是定在上元节过后入宫,可上元节当日一早,如笙便听珠花说徐怜华已经进宫了。虽然册封还得等明天,可她的身份早就人尽皆知,光是前往下榻的地方的一路上就吸引了不少宫人围观。 珠花是站在如笙这边的,说起来也是愤愤不平,“不就是个尚书的女儿么,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么多人围着看,都不用做活了么。奴婢光是挤到前头去看就费了好大力气,奴婢……呃,奴婢是说,奴婢是想瞧瞧那个徐尚书的女儿究竟长成什么鼻子什么眼的……” 穗云瞪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摇头叹气,“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喜欢就别去看了,还怕别人催着你去看?” “我也是好奇嘛……” 如笙倒显得不怎么在意,反而同她们说起猜灯谜的事。以前在淮国,每到上元节的时候就是如磬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的灯谜,如笙只能一个人在河边放放花灯聊以慰藉。 徐怜华会在今日入宫的事瑞王没有同她说过,她对此浑然不知。他欠她一个解释,她可以等。也许稍晚一些就能见到他匆匆而来,带着急切和歉意,到那时她定能笑着邀他一同去看花灯猜灯谜。 但这些也只是如笙的希冀。直到天黑之后,她都未能等来瑞王。 上元要在泰生殿外摆宴,如笙换了华服前去赴宴。出了夜澜宫,她便觉得寒风冷冽,脸颊像被冰刀划过般疼痛。珠花和穗云是瞧得出她的心思的,娘娘盼了圣上盼了一天都没见着人,这大过节的还耷拉着脸,就怕被旁人瞧去背地里说闲话。 如笙在圆桌前坐下,面前的是她只见过一两面的贵人。她看着对面的人,何尝不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是了,她定是在宫中被圈禁得太久,连悲伤难过都忘了。圣上昨日做什么,今日做什么,明日又会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如笙不禁有些惆怅,想着自己会不会终有一日也会变得像她那般麻木不仁。 宴席结束后,如笙便随着其他后妃来到花园里赏花灯。她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些什么花灯,只盼着能早些回去歇息。她倚在长廊一侧,忽的听见由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抬眼望过去,是瑞王伸手摘了个花灯给身旁的人。 待围在瑞王身边的宫人散去,如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是徐怜华!” 珠花在旁边轻呼出声,却被穗云狠狠掐了把手背,疼得她“嘶”了一声。 长廊上的人纷纷向两侧散去,为瑞王和徐怜华让开一条道。如笙被靠过来的人碰到,朝后跌跌撞撞几步,背撞上漆木的柱子,发出低低的声响。 她在人群中,目光透过间隙望过去。他的神态,举止,如同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一张张划过。她的心仿佛揪在了一起,眼神是凄然的,望得出神,连珠花叫她都没能听见。 “娘娘……” 如笙回过神,微微侧过脸去应珠花。 “咱们去那头放花灯吧,那边人少,安静一些。”珠花踮着脚指指远处的一座拱桥。 如笙点点头,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徐怜华是他要带进宫里的人,如笙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当下就冲出去,在宫人面前撒泼打滚,那才是彻底丢了人。 远离了喧嚣,她竟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珠花递给她一个花灯,还有一张净白的纸。她望着白纸怔忡,提了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好。 正打算把花灯还回给珠花,严决却从拱桥上走下。因着今日设宴,他穿得比平时要华贵,乍一眼看过去也是玉树临风。 “娘娘为何不放了?”他来到穗云和珠花身边,离如笙有一小段距离。 “这些花灯漂到尽头,也终归是要被宫人们捞上来的。那点心愿连宫门都出不去,放与不放,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她黯然的蹲在地上,和从前在淮国时候一样。所有人都去看如磬猜灯谜,没人在乎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严决不善言辞,心中虽然知道她在为什么烦恼,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 “徐姑娘与圣上从小便认识,圣上与她也只是看在从前的情面上,娘娘莫要想得太多,暗自伤神。” “我不知道圣上在想什么,若当真是因为情面,他大可以同我来说。可是今日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是和别人在一起,我怎么能不多想。” 她想哭,可还是忍住了。她才说过要变得更坚强,怎么能为了这种尚且不明不白的事流眼泪。 “徐姑娘刚刚进宫,圣上总归不能冷落她,她毕竟是徐尚书的女儿,所以……” 如笙摇头打断了严决的话,“我知道你是好意安慰我,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圣上是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也远比我知道的要多。我累了,想先回夜澜宫歇息。” 她兀自站起,大概是蹲得久了,起来的时候还缓了好一会。穗云先同如笙回夜澜宫,如笙留了珠花和严决单独相处。她说,这么一个佳节,总不能因为她而浪费了。 可如笙现在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叫珠花安心和严决花前月下,如笙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追了上去。 严决一个人抱着花灯站在河边,显得又是滑稽又是寂寥。 如笙回到夜澜宫,洗漱一番便早早上了榻。她躺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瑞王与徐怜华比肩而立时的场景。要说也奇怪,她明明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徐怜华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当时周围围了太多人,如笙确实也没法看得真切。只记得身材算是娇小,看起来也有几分清秀。 她抱着被角,心中郁结难舒,想着好好的一个上元节,就这样郁郁寡欢的结束了么。她盼了好久同他一块放花灯,猜灯谜,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宛如遭人当头一棒。她把被子蒙到头上,压低声音呜咽起来。 还没哭多久,就有人掀了厚帐坐到床沿。如笙以为是穗云,翻了个身,混沌的说了句,“不要管我,我就想哭一会。” 那人不为所动,仍是静静待着。如笙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她把半个脑袋探出去,见到的却是她盼了一天的瑞王。他平静的注视着她,眼里还带着一丝温和笑意。 “哭够了?” 如笙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好了,哭够了就穿上衣服,我带你去放花灯。”他拿了手巾给她擦眼泪,又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响在耳侧,温柔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请相信作者是亲妈(严肃脸 第20章 第 20 章 瑞王带着如笙来到刚才的拱桥前,有宫人将花灯送到瑞王手上。如笙认了出来,就是刚才她抱过的那盏。 “我们两个一人一个愿望,都写在这张纸上。”他提了笔悬在空中,等如笙说出想许的心愿。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了就不会实现了么。” 瑞王听后俯下身,“那你悄悄告诉我,不让别人听见。” 如笙一笑,扒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想了想,说:“妾身希望圣上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女子,别的女子在圣上眼里皆为尘土。” 瑞王睨她一眼,眼里带了些不屑,“吃味了?” 她气得直跺脚,“必然是不高兴了。我喜欢圣上,自然要吃味的。若是哪天无所谓为了,那便是不再喜欢圣上了。” 瑞王但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段。他刻意抬高了手肘,如笙看不见他写了什么,着急的抱着他的手臂想要看个究竟,瑞王却不许她看,两个人争来夺取,没有半点君王应有的威仪。 如笙直到瑞王将花灯放入河中都没能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她蹲下身,看着他将花灯顺着水流的方向放出去,没一会就漂远了。可她舍不得走,一直眼巴巴的看啊看,瑞王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怎么不起来。如笙抬头,目若秋水,话说得一本正经,“我还是第一次同别人一起放花灯呢。” 他拉着如笙的手让她站起来,外头冷,方才出来忘了让宫人给她带上手炉,两只手都是彻骨的冰凉。他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捂着她的双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知道我许的什么愿么?” 如笙摇摇头。 “我希望往后每一个上元节我们都能一起过来放花灯。”他的双眸里透着和煦的光,“只有我们两个,也像今天这样,把愿望写在一起。” 如笙看着他,竟有些想哭。她这一日都在怨他,气他,怪嗔他,可到最后他想到的却还是自己。她伸手揽住他,几乎是在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圣上有许多要考虑,要顾及,可圣上若得了空记得时常来看看我,我怕圣上一关照起别人就会把我忘了。” 瑞王明白她话中所指,他确有他的苦衷,而她也在不断的试图适应。他也将她揽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很多话说得太多反而不再让人动心,他沉默一会,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我一得闲就会去找你,咱们孩子还没怀上呢,还得再接再厉。” 隔日册封徐怜华为辰妃,如笙只是在夜澜宫听了宫人来报。许多人都猜测以徐怜华的身世来说就算被封个皇贵妃或者贵妃也是情理之中的,可瑞王终究给了她一个与如笙同等的妃位,叫等着看戏的人略显失望。 上午刚刚册封完,下午便见徐怜华来夜澜宫做客。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就是如笙,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她着一身华服,与如笙一身常服形成鲜明的对比,举手投足间皆是将礼数做得恰到好处,与从前的成妃大有不同。如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妾身初初入宫,有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只知圣上对裕妃娘娘偏爱有加,妾身这不就来求裕妃娘娘多多关照了。”徐怜华把巴结奉承的话说得带了几分俏皮,叫人很难去怪嗔她,“妾身擅于调香,若是裕妃娘娘不嫌弃,妾身得了空便调上几味给娘娘送来。屋子里有些香气,人也能觉得心情舒畅些。” 如笙先道了声谢,又以对香并无特别大的兴趣为由拒绝了她的好意。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一道理她还是懂的,若是要了徐怜华的东西,只怕瑞王便会认为她与徐怜华处得不错,往后在与徐怜华相处之后也会少些顾忌。 好不容易将徐怜华送走,如笙命人将寝殿的窗户都打开来透气。珠花听了便也附和她,说:“辰妃娘娘身上的香味太浓了,老远就能闻到,叫人难受得很,亏她还好意思说心情舒畅。” 如笙揉着额角坐下,只觉得鼻子里徐怜华身上带着的浓香久久散不去,弄得她有些头晕恶心,只披了件披风就出了夜澜宫的门想透透气,怎奈外头下了雪,她只好在附近的院子里走走。 她来到凉亭里,收了伞,掸落了披风上沾到的细雪。这里风很大,虽然冷,但却叫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外头这般冷,娘娘怎么连个手炉也不带就出来了。” 如笙闻声回头,见到严决正朝自己走来。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他,如笙有些意外,冲他莞尔一笑,“严指挥使才是,怎么连把油纸伞也不撑就在外头走,不怕进屋衣服就要湿透?” 严决被她说得一愣,有些尴尬的把身上的雪片拍去,“微臣刚从泰生殿出来,没有准备伞。” “若是严指挥使不介意,一会随我一同回夜澜宫,我叫珠花给你准备一把。” “不必麻烦娘娘了。” 严决站着不动,既没有要走的意思,却也没再说话。如笙觉得有些奇怪,以为他是有事相求,便开口问:“严指挥使可是有事找我?” “微臣方才在泰生殿前看到辰妃娘娘从夜澜宫的方向过来,想到许是辰妃娘娘去过夜澜宫,有些……不放心,便想过去看看,结果半道就遇见娘娘在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严指挥使多虑了。”如笙笑了笑,觉得严决有些大题小做,但也很感谢他的好意,“只不过是辰妃身上的香气太浓,我闻不惯,所以才想着出来喘口气再回去。” “微臣倒是听说过辰妃娘娘素爱调香,大抵是闻得多了,才不比裕妃娘娘这般敏感。” “是啊,我爹爹是读书人,觉得人的内在远远比外在重要,最好闻的不是这香那香,而是书香。”如笙同严决讲起自己的过去,“若是被他撞见我们家谁身上涂脂抹粉,定是要狠狠责备一番的。” 严决听后稍稍勾起唇角,挪揄道:“平日里听宫人们也都是这样评价,说夜澜宫的娘娘素来不爱热闹,好容易出趟寝宫也是寻不见人影。娘娘这般孤标独步,也是宫中少见的。” 如笙被他说得难以为情,笑嗔他道:“严指挥使这是在褒我还是贬我?” “自然是在褒奖娘娘。” “你明明同珠花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倒变得越发像穗云那般轻口轻舌。” 如笙拿出珠花想反将严决一军,可他听后却只是微微蹙眉,找了个借口便告辞。如笙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不懂他为何一副不愿听见她提起珠花的模样。若是两人间有过什么矛盾,却也不见珠花在她面前提起过。 稍晚一些,有宫人来夜澜宫通传,让如笙前往太后所居偏殿用膳。如笙听后与穗云面面相觑,入宫这么些日子,除开家宴外她还从未与太后一同用过膳。更何况宫中皆知太后如今算得上是被软禁于偏殿,除非瑞王准允,她在宫中岂能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今日又正好是徐怜华被册封之日,这些巧合凑在一起,让如笙有些忧心忡忡。 原本穗云打算同去,但因着成妃之事太后对穗云已有深刻印象,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如笙还是带了珠花一并过去。 太后的偏殿离夜澜宫有些远,外头仍在飘着细小雪子,待如笙到了偏殿,模样显得多少有些狼狈。珠花问她为何不乘凤轿来,如笙却说辰妃没有坐,那她也不会坐。 如笙被宫人领进偏殿,瑞王与辰妃就坐在当中,太后自然也是在的,三个人同时望向她,神色各异。她先是从容问安,太后说了起,又吩咐宫人们上菜。辰妃被安排坐在太后和瑞王中间,离两人都很近,而如笙左侧是瑞王,右侧却空出一大块,是为了方便宫人们伺候的。用意明显,如笙不动声色垂下眼眸,余光里瞥见对面的徐怜华粲然一笑。 “怜华是哀家看着出生长大的,就像哀家的亲闺女一样。昨日是上元节,哀家不好扰了你们过节,便趁着怜华册封,让大家聚在哀家这里用个膳。”太后将酒杯伸向在坐的三个人,一一致意,“怜华刚刚入宫,想来也有许多不适应,若是觉得难过,便来偏殿找哀家诉苦,哀家别的不会,开导后生的本事还是有的。到底在后宫多年,什么人背后有些什么小九九,哀家都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怜华也举起酒杯,巧笑嫣然的答了声:“多谢太后娘娘。” 说完徐怜华,太后又转向离自己最远的如笙,方才的笑容淡下去许多,“哀家长居于偏殿,对后宫之事知晓不多,但也知道圣上对裕妃宠爱有加,光是上次碧兮一事便看得出来。哀家对你没有别的什么期望,能尽早替圣上诞下皇子便是最好不过的。” 太后对两人的态度相差甚远,让珠花在一旁都有些站不住了。她提了匡昭仪的事,却不提那件事错在匡昭仪,不知情的人听去还道是如笙恃宠成娇。 如笙举起杯子,答道:“多谢太后娘娘教诲。匡昭仪入承祥宫之事乃圣上大义灭亲,与妾身受宠与否并无太大关系。若是换做他人,圣上也定能秉公办事,明察秋毫,绝不姑息养奸。”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 第21章 第 21 章 说完,如笙便垂了眼眸,谁也不看。气氛变得有些沉重,隔了好久,太后才向瑞王敬酒。 “圣上继位以来掌管一国之事,多有劳累,以至于对子嗣问题有所忽略。一国之君若是多年未有子嗣,又岂能叫朝臣们安心。一个女人怀胎就要十个月,诞下胎儿还得坐月子,光让裕妃遭这个罪着实不公,圣上若想开枝散叶,便得让后宫雨露均沾。” 如笙面上显得平静,心里却气得不行。就因为刚才她驳斥了太后,太后就让瑞王和别的女人亲热。太后以为她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正是因为有瑞王做靠山,便想借此削弱她的气势。她心有不快,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当即撂了筷子,借口身体不适就要珠花搀着她回夜澜宫。 徐怜华是个会看脸色的,开口就要做和事老,“太后娘娘说什么呢,圣上喜欢谁就同谁一起,哪有强迫的道理。裕妃娘娘定是因为有着常人难及的优点才会叫圣上奉为至宝,两个人正是如漆如胶的时候,太后娘娘虽是在为圣上着想,可叫裕妃娘娘听见了又会作何想。” 原以为就算如笙走了,瑞王也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留下,怎知他也放下了筷子,跟在如笙身后同她一起离开。徐怜华有些愕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太后却夹了口菜放到她碗里,说道:“不怪你,裕妃不在,他定是要走的。” 如笙出了偏殿不久就见瑞王从身后疾步赶上。她回头看着他想冲他笑,就像每次见到他一样,可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 “怜华与太后关系甚密,这一餐饭是如何也躲不掉的。”他一路追着她,心里想了很多话,只是等到真正看清她那样清冷的脸,说出来的却也只剩寥寥几句苍白的解释,“太后愿意叫上你,说明你在她心里总归有些分量。这对你来说可能无所谓,但在旁人看来便是她承认了你的地位,日后便不会有谁敢轻易怠慢你,懂么。” 如笙看着他,在纷飞的雪花中徐徐开口,“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与匡昭仪相比,我从不招惹谁冒犯谁,太后娘娘又为何纠缠我不放。她疼怜匡昭仪,我理解,但她那般侮辱我便是我不能理解的。我不过想得个安生而已,难道就那么难。” 瑞王上前拥住她,想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抵御寒风。 “你尚且会这么觉得,难道我就不会么。她是我生母,却总想帮着祟王将我扳倒。今日她羞辱你,便也是在羞辱我。你觉得难过,难道我还能觉得好受。” 他的话多少让如笙宽了心。方才她还在想,若是瑞王过来是为了斥责她顶撞太后,那她该得气得在雪地打滚。好在他还是向着自己的,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只要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以后太后说得再多她也不怕了。 心暖下来,她依偎着瑞王开始撒娇。他的胸膛很温暖,她紧紧贴着便不愿意再离开。 “宫中都在议论,说你有可能册封辰妃为皇贵妃。” 她说这句话是想听瑞王说些好听的来哄她,怎奈瑞王不解风情,只是冷嗤一声,“徐尚书是太后那边的,我怎么可能叫他的女儿做皇贵妃。” 如笙有些失望,眼下这么好的气氛白白叫瑞王浪费了。她离开他的怀抱,说要回夜澜宫,然后才像突然醒起一般冲他回眸一笑,“圣上今晚宿在乾坤宫?” 瑞王这才迎了上去,“自然是宿在夜澜宫。” 她上来牵了瑞王的手,两个人连伞也不打就在雪地里走。她笑靥如花的同他说些琐事,他默默听着,偶尔点点头以示回应。 他从小接受严格管教,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身边提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也一直全力以赴,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弃于不顾,只做别人期望他做的。即便如此,先王与太后还是偏心祟王,对他就如对待朝廷重臣,从未与他亲近过。他从前不懂何为真挚的感情,只觉得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用与被利用,自己如此,别人也是如此。直到遇上如笙,他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可以那样纯粹。 “如笙。”他唤她名字,也只敢在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 “嗯?”如笙一双明眸望向他,“圣上怎么了。” 他摇头,“只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许多举动都显得尤为傻气。他没有话对如笙说,却非要喊她的名字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多希望这一条路可以永远走下去,没有那些机关算尽,没有那些尔虞我诈,只有他和如笙还有这静谧的天地。 “天要比前阵子暖和了。” “嗯,确实。” “今早日光一照,屋檐的冰溜子就掉了下来,珠花还以为是人,吓得好半天不敢出去看。” “她胆子是有些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一会就回到了夜澜宫门前。如笙远远的便瞧见严决的身影,还兴奋的招呼瑞王去瞧。 “定是趁着我不在来找珠花的,早知道就让穗云同我去了。” 她说完往身后瞥了眼珠花,见珠花满面绯红,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掩嘴一笑。 三个人行至严决身边,如笙便让珠花同严决小聚一下,自己同瑞王回到寝殿,吩咐穗云去备水沐浴。 如笙一边替瑞王除去外袍,一边同他说起严决和珠花。她无意中提起白天遇见严决的事,却被瑞王追着问了半天。 “严指挥使只说是看到辰妃进了夜澜宫,担心她会对我做什么,毕竟有个匡昭仪在先,圣上何须那么在意。”如笙不当一回事,她早把严决当做珠花的未来夫君,对严决也是因着珠花才比对其他人更为亲近,“严决与珠花两情相悦,他对我哪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圣上叫我不要想太多,自己还不是一样儿的。” 瑞王被她说得一滞,细细想起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把她压在身下,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侧躺着看着她,“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宫中的男人除了我就是严决同你关系最好,我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 “圣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不同你白费口舌了。”如笙说着就要从榻上起来。 “嗯?” 他凑近了就要去亲她,被如笙偏头躲过。 “穗云备好水了,再不去水就要凉了。” “不如咱们一块沐浴,省了时间也省了水。”瑞王轻咬着她的耳垂,呼吸渐渐急促。 “圣上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外头那么多宫人守着,传出去多不好意思。”如笙抬手阻挡,可惜她与瑞王的体力相差悬殊甚大,终归敌不过瑞王,只得摆下阵仗,“……水要凉了。圣上先去宽衣。” “我在水里等你。”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瞧她,兀自走到浴桶边准备沐浴。 如笙知道今晚若是不遂他的愿他定饶不过自己,只得褪了衣裳同他一起进到水中。 浴桶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坐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如笙背对瑞王靠在他的胸膛上,乌黑的长发垂在背上。瑞王一下一下的轻抚她的长发,宽厚的大掌擦过如笙白皙的背,叫她觉得很舒服。 “中间那块有些痒,圣上再用点劲。” 如笙背过手指了指一处,让他再用点力去擦。他苦笑,一边替她擦拭那处,一边像在抱怨,“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你竟敢叫我帮你擦背。” “是圣上说要共浴的,作为交换,帮妾身一点小忙也没所谓吧。” “你倒很会想。” 两个人在水里时间久了,水温也渐渐凉却,只得赶紧出来穿好衣服。瑞王替如笙把头发擦干,然后就上了榻准备就寝。 如笙靠在瑞王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身上。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强壮又有力,让人觉得安心。她入睡得很快,有瑞王陪伴的时候她便能够卸下所有防备,仿佛这世间再无她需要担心的事。 待她睡沉,瑞王才小心翼翼将身子抽出,轻声下了榻。他披上外袍来到夜澜宫外,果真有个宫人等在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他走过去,那位宫人先问了安,然后便将他往独杏宫的方向带。一路上他一声不吭,也没过问宫人一句。他知道这人不过是个领路的,必然不会知道太多。 等到了独杏宫前,那位领路的宫人只让他稍待片刻便只身离开。他拉紧外袍的襟口,忽的看见在禁湖的上方有绚丽的烟花凌空绽放。他微微一怔,随后便往禁湖赶去。 禁湖湖边站着一个人,他在暗处看了一会,确认那人周围并无其他不速之客后才走上前。 “你可知禁湖是不准人随意进入的。”他冷着眼看向面前的人,就和他当初同如笙说话一样。 “我知道,早就知道。可我怕在独杏宫放烟火会惊扰了姐姐。姐姐向来喜欢安静,我在这里放,她在独杏宫也能看见。”徐怜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此时正冷得浑身打颤,“今日是什么日子,圣上莫不是已经忘了。” 瑞王沉默的将身上的外袍给徐怜华披上,“今日是你姐姐的生辰,若是她还活着,也该满二十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作收~~~感谢~点我穿越 第22章 第 22 章 瑞王的话让徐怜华不可自控的颤抖起来。她咬着牙望向他,眼里有悲恨交加的情绪。 “圣上还记得?姐姐走了三年了,连我都快忘记姐姐生得什么模样。她进宫的时候我还小,进宫之后便难得见她一面。我只知道姐姐定是不开心的,这宫中于她而言就是一个牢笼,她不能和相爱之人在一起,却必须整日面对一个她不爱甚至厌恶的人。”她厉声诉说这些话,眼眶泛红,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姐姐好端端的进来,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说她是生了重病,可她去世前一个月我还见到了她,那时候精神虽然不好,但身体却是毫无大碍的,说她忽得重病而亡谁会相信!” 瑞王侧过身子不去看她。三年过去了,他并不愿再提起那些。 “你是在质疑前王后的死因?前王后不是病死的,难道还是我害死的。”他的语气变得漠然,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对徐怜华方才所说的话毫无触动,“前王后入宫后一直不愿与我相见,便是逢年过节去独杏宫想同她一起用膳也将我拒之门外,我何曾为此恼怒过。于前王后我一直心怀愧疚,当初若非强迫她嫁入宫中,也许就没有后来的种种。可这些零零总总难道都是我的过错?前王后死了,所有人便觉得是我的错,又有谁之后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上这是想将所有的事都撇干净么。前王后是我的亲姐姐,说没就没了,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怼。”徐怜华说完这句,忽然上前抱住瑞王。她身上披着的外袍落在地上,单薄的背影显露在外,“可是我从小就喜欢圣上,姐姐进宫后我就在想,若非当年我年纪尚小,也许进宫就是我而不是姐姐了。若是那般,姐姐就不会死,我也可以同意中人在一起。姐姐走后,我心里矛盾不堪,一边是我喜爱的亲姐姐,一边是我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才好。他们让我进宫调查姐姐的死因,可我却只想和圣上一起。” 她说得动情,眼泪纷纷落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瑞王将她轻轻从身上剥离,捡起落在地上的披风再罩在她身上,“外头天冷,你穿得太少,赶紧回采奕宫取暖,别冻着了。” 瑞王将她送回采奕宫后便只身一人回到夜澜宫。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让如笙觉得冷,于是先在暖炉旁烤了一会才掀开厚帐来到床沿,见如笙正缩在床榻的一侧睡着,仿佛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惊醒。他悄声躺在如笙的身边,全然没有察觉到枕边的人在黑夜中睁开眼睛,心里暗自嗟叹一声。 如笙从他起身离开的那一刻便醒了。她虽然涉世未深,对□□也算不上通彻,但她是知道的,瑞王哄了她睡觉,半道又披衣离开,定是为了去见女人。果不其然,待他再次回到榻上,她闻见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那阵香气。她极力抑制住想要作呕的欲|||望,就怕被他发现自己其实醒着。待恶心的感觉平复,她又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她就像是活在瑞王的阴影下,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影响,犹如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其实她也并非在怀疑什么,只是希望他能至少同自己说一声。可他仍旧是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告诉她,将她蒙在鼓里,当做一个傻瓜。 次日醒来,瑞王已经起身去上朝。他昨晚换下的外袍还掸在椅背上,如笙经过的时候,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气。她不喜欢这个味道,连忙掩了鼻子匆匆避开。珠花和穗云在外头洒扫,见如笙起来,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一大早这副怪样子。”如笙自然挂心,忙问她们出了什么事。 “今早圣上去上朝,结果一开门就见辰妃娘娘等在外头,说是特意为他绣了个香囊,希望他能戴着去上朝。”珠花像是因为气愤,不断用手里的笤帚拍打石阶的边缘,“结果圣上竟然真的戴在了身上,真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奴婢远远的闻见那味道就被刺得不行,怪怪的,一点都不好闻。” 如笙黯然,有气无力的在案边坐下。她昨夜没有睡好,实在没有力气去想些别的。草草用过早膳,她就又回到榻上小睡一会。直至午时被穗云唤醒,她才觉得浑身无力,连从床榻上坐起都费劲。穗云瞧着不对,伸手一探她的额头,竟烫得像火炉一样。 “都怪娘娘昨夜非要在雪中漫步,这下倒好,发起了热。”穗云责备着,让珠花去熬些退烧的药,“娘娘先躺下,奴婢去拿个凉帕子敷上。” 如笙仰躺在床榻上,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胃中不断反出酸水。她觉得难受,只得翻来覆去。冷帕子敷在额上,她翻个身就掉了,落在锦被上浸湿了一大块,反而让人觉得更冷。 她在锦被中抖如筛糠,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听见珠花唤她起来吃药。她从被中探出半个身靠在床榻上坐起,忽的有人掀了厚帐进来,接过珠花手里的药碗坐在床沿。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他舀了勺药喂进如笙的嘴里。 “好苦……”如笙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一勺药灌下去只觉得连肚子里都是苦的。 “听话,把药吃了,吃完再吃几个蜜枣去味。”他抬手轻轻捏住如笙的鼻子,“我帮你捏住鼻子,喝药就不觉得苦了。” 如笙紧紧闭上眼睛,一口气把整完药都喝了。谁知瑞王刚一松开手,她却被他身上浓烈的香气刺得将药全数吐了出来。 她扒着床沿,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瑞王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擦着到药渍的袖口,眉头蹙在一起,“病得这么严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如笙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闻那股味道。” “什么味道?” “回圣上的话,娘娘对辰妃娘娘身上的香气极其敏感,只要一闻到便会觉得头晕恶心。”穗云上前替如笙解释。 瑞王一怔,将挂在身上的香囊扯下交给身边的宫人,“拿走,别叫裕妃娘娘闻见。” 等宫人将香囊带走,如笙才终于缓过劲。她靠着瑞王的胸膛,仍能闻见一点余香。她下意识抬手抵住鼻子,挣脱了瑞王的禁锢。 “不过是个香囊而已,至于么。”瑞王有了些怒意。他以为如笙反应这般大是因为知道这个香囊是徐怜华送的所以吃了味。 如笙倒在床沿,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她病得这么难受,他却这般想她。若非他戴了徐怜华送的香囊在身上,她又岂会吐出来。 越想越憋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瑞王瞧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回头冷着口气让宫人去传太医。他看着如笙好半天不说话,如笙盖了被子背过身不理他。没过一会又进来个宫人,说是辰妃娘娘在外头等着,执意要让瑞王出去见见。瑞王犹豫了半晌,朝如笙的背影说了句:“我去去就回。” 如笙缩在角落,原本忍住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她的心凉透了,揪着锦被一角低泣起来。哭了一会,她觉得头痛欲裂,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香囊的缘故。待太医急急忙忙赶到,探了她的脉,略有所思的沉吟一会,才写了张方子让珠花和穗云去准备药。 “娘娘是染了风寒的缘故才会发热。多多歇息,多饮温热的水,按时服药,几日便能退热。”太医说完这些,起身就准备走。 如笙叫住他,问:“这几日我一闻见辰妃娘娘身上的香气便会犯恶心,这又是为何?” “有些人天生便对一些味道敏感,也说不上来原因。辰妃娘娘身上的香气大抵是裕妃娘娘不爱闻的,身体对其便会有排斥。若要缓解症状,只有远离,无法根治。” 如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太医可否将这些说给圣上听。若是由我来说,圣上怕是不相信。” “娘娘放心,臣出去便会向圣上禀明。” 珠花将太医送出夜澜宫,穗云带着方子出去为她熬药。如笙缩回到锦被里,沉沉的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全黑,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发觉寝殿内没有点灯,竟是擦黑一片。她张口想唤珠花和穗云,却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 “谁……”她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回应她,反而伸手将她粗暴的拽下床。她本就一介弱女子,又生着病,哪有反抗的力气。 “裕妃娘娘稍安勿躁,且同我走一遭。”说完,那人一掌劈向如笙颈上的穴道,将她弄晕,扛着她便出了夜澜宫。 待如笙再次醒来,她竟被那人擒至乾坤宫后头的一处高墙边上,面前火把如林,正当中站着的除了瑞王还能是谁。 “若是以裕妃娘娘来换圣上退位,不知圣上会否答应。” 那人用一把长剑抵住如笙的脖子,冰凉的剑身擦过她的皮肤,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瑞王的双眸带着迫力,是如笙从未见过的。他平视着将如笙挟持之人,期间连一眼都没有往如笙身上看。 第23章 第 23 章 “你可知挟持后妃企图谋反该当何罪。”瑞王的语调平稳,丝毫不见任何慌乱,“朕现在便可以命禁军将你就地处死。” 挟持如笙的人脸上带着黑银面具,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显得有些不太真切。他嗤笑几声,禁锢着如笙的手又加了把劲,“圣上若想杀我大可动手,能与圣上的宠妃在黄泉底下做个伴也算是死得其所。” 如笙被他挡在身前,寒风将她原本混沌的脑袋吹得清醒起来。那把剑刃正抵着她的喉咙,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叫她血溅当场。可她竟然不觉得怕,也许是因为瑞王就在她身前,还带了那么多禁军。她觉得瑞王总会将她救下,所以不需要去畏惧。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瑞王对那人的话置之不理,又继续问道。 “谁?这很重要么。圣上靠阴谋诡计□□篡位,想除去你的人满朝堂比比皆是。我既然敢做这样的事,便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而来。圣上,做个选择吧,是退位,还是与裕妃娘娘就此永别。” 瑞王侧过脸,向身旁的带刀侍卫吩咐了些什么,随即便有人递上一把弓。瑞王接过,缓缓张弓,箭指如笙的心口。 “圣上若是射出这支箭,死的便不只是我一个人了。”那人对瑞王的举动有些诧然,似乎没料到他会不顾如笙的危险也要置自己于死地。 “裕妃与朕心意相通,定能明白朕的用意。牺牲一个后妃能换得宫中平安,裕妃也能死而瞑目。” 如笙将字字句句都听进耳里,岂能不觉得惊诧。她在心里问了自己上万遍瑞王所说可是真的。他真的不惜抛下自己也去守住他的皇位?他说过的那些情话到了今日便都不作数了? 她的眼里是那支箭,直直指向自己的心口不偏不倚。若是真的刺过来,必能将她与身后之人的胸膛穿过。何为一箭双雕,她总算见识到了。 “这便是裕妃娘娘自认为的良人?”那人站在如笙耳后用极轻的声音说着,像是在嘲讽她一般。 “事已至此,我只能认命。” 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瑞王如果不介意她生死与否,大可叫禁军直接捉拿,不必隔了那么老远周旋了半天。那支箭是刻意做给那人看的,让他觉得瑞王已经做好牺牲她的准备。那人一开始便是以她作为筹码,如今筹码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会慌了手脚。再加上方才瑞王说的那番话,后半句显得他冷血无情,可前半句却叫人有些不明所以。他既已决定舍弃她,又何须废话那么多。 他是为了让她莫要慌乱,也莫要一时兴起做些不理智的事。 果不其然,那人将架在如笙身上的剑刃朝前挪了一点,然后在万籁俱寂中忽然说了声:“好一个裕妃,着实让我佩服。圣上既然毫无退位之意,那便是代表圣上也不在乎裕妃娘娘何去何从,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裕妃娘娘随我一起走吧。后会有期。” 他说着抱着如笙朝后倒去。如笙吓了一跳,张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未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跌坐在松软的草垛上。有马车带着她与那个人朝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驶去。她回头,看见禁军追上墙头,还有那个她再熟悉不过人,正立于风中一动不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她鼻子一酸,有点想哭的感觉,因为不知道这一次离开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刚还说只能认命,现在倒不舍起来了。”那人挪揄着如笙,一只手架在撑起的膝头。 “你要带我去哪里。” 凌冽的寒风将如笙吹得不住颤抖,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从一旁扔了条薄毯给她。 “带你去山坳里做我的压寨夫人,替我生养孩子。” “你是土匪?”她凑得更近了一些,仿佛是对那人更感兴趣。 “哼。想不到当今圣上的宠妃竟是个傻子。我这是抢你回去做老婆,你这么期待干什么。” “你怎么可以抢别人的老婆做老婆。” “连当今圣上都可以这么做,我又为什么不可以。若真将你夺走,也算是同他两清了。”那人背过身,不再看如笙。 如笙裹着薄毯缩在马车头,“圣上抢过你老婆?谁?” 入宫这么久,从未听说过瑞王招幸过其他后妃。她不禁好奇这个人口中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裕妃娘娘进宫不过数月,过往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人撂下这句便不再同如笙说话。 如笙靠着一角渐渐睡着。天很冷,她只能不断祈求自己的风寒不要加重,别到时候没人加害于她,反而是她自己病死在路上。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许久,直至临近拂晓之时才在树林中的小屋旁停下。如笙被那人带了进去,她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很不舒服。那人在屋子里点了个炭盆,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如笙实在太累,也没管太多,靠着屋子里的一个木板床就睡着了。 这短短一觉让她做了个梦。梦见瑞王的人马浩浩荡荡朝她奔来,可任凭她如何大声呼叫都没有一个人停下。瑞王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从梦中惊醒,摆在屋子中间的炭盆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她裹着毯子从木板床上下来,用放在脚边的细木棍轻轻拨弄几下盆中的炭。这里总比在外头暖和,还可以遮风避雨,总归是要比她想象中好的。 那人自从离开后就不见回来。如笙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掳走自己却不杀自己,还把她仍在这么一个木屋里,难道就是为了看她自生自灭。她心里犯着嘀咕,想着又不是自己和他有仇,何必大费周折的折腾自己。 一夜没有吃东西,如笙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劲。她从炭盆边起身,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暂时拿来果腹的,没走两步,就看到门前有一包吃的,放着馒头和酥饼。一侧的桌上摆着空的茶壶,虽然看起来很久无人使用,但并无任何破损,洗洗还是可以拿来煮水喝。 如笙喜出望外,赶紧把茶壶拿到外头的溪流边洗干净,装了满满一壶水提回来,和着馒头酥饼一块吃了。她一边吃一边回想起上一次在承祥宫,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竟叫她不再觉得有什么。她现在想的都是怎么保存体力活下去。 身体吃饱后自然而然的暖和下来。她有了力气,便开始筹划下一步该怎么办。原本停在外头的马车已经不见了,那人难道是真的准备把她抛在这里。 如笙想了想,后妃被人掳走,瑞王自然是要发散消息四处去寻的。若真是如此,衙门对此也该有所耳闻。只要她能走出这片树林找到衙门的人,应该就能得救。 事不宜迟,如笙趁着天还亮着,裹着那条毯子就出了木屋。门前就有一条小道,有马车行过的痕迹。她沿着那条痕迹走一会,忽然觉得腹中有些隐隐作痛,于是便打算就地坐下休息一会。 这片树林很是静谧,如笙只能偶尔听见几声鸟鸣。她怕再待下去天要黑,只得扶着树干站起,继续往树林外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她忽然听见有人策马疾驰的声音,还以为是那人回来了,赶紧躲到大树后头,悄悄探出半个头观望。等了一会,她竟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她顾不上其他,从大树后面急急跑出来,冲着那人大声喊道:“严指挥使!严决!” 她的嗓门本就不大,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严决停下来。她都快绝望了,追出去几步,可仍是赶不上马匹奔跑的速度。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预知梦。 正这么想着,另一头的严决却掉转了马头,远远就瞧见树林中间站着一个女人。他赶紧往回赶,等靠近才发现眼前站着的就是如笙。 “娘娘。”严决坐在马背上俯瞰着裹着一个枣红色毛毯的如笙。 “严决!你来了,是圣上让你来找我的么。”如笙别提有多高兴。终于有人来带她回去了,没想到被那人从宫中带走第二天就能获救。她拉着严决伸出来的手,坐到马背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被那人藏在了树林中的一个木屋,你怎么我知道我在那里的?” 严决沉默一会才答:“他定不会将人藏在容易被找到的地方。方才我见这里有一片树林,便猜想多半是在这附近。” “咱们现在就回宫中?”如笙不敢靠他太近,只得揪着他腰侧的衣裳。 “娘娘一路奔波,不如先在镇上的客栈休息几日。之前听珠花说娘娘染了风寒,微臣担心娘娘病着会撑不住。” 如笙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虽然她很想快点回去,但休息一两日也不会耽误什么。严决定会先将消息传回给瑞王,叫他放心。 “也好。我都听严指挥使的安排。”如笙对严决毫无戒心,像是笃定了他会将自己平安带回。 严决载着她来到一家客栈,先让如笙到房里休息,自己来到楼下,付给了掌柜的一些银子,说:“烦请掌柜的备些膳食送到楼上,还有厨房的小灶可否借来一用,我这里有一副药需要熬煮。” 他付了不少银子,掌柜的自然轻易便答应下来。 如笙进到房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裹着被褥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宫里。等看清了四周的布置才回过神,心里一片怅然,已然是归心似箭。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在周四~~周四见啦~~(挥手 第24章 第 24 章 如笙一个人在房里用过晚膳,刚准备和衣而睡,却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她起身开门,见严决端了一碗刚熬好的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问:“这是?” “这是治风寒的药,喝了能叫身子暖和一点。微臣方才去附近的药铺让郎中给开的。” 严决将药递给如笙,如笙面上看起来很欣喜,谢过他后便将药端到桌上。她回头,看到严决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下意识问他:“你还有事?要进来坐么?” 严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后摇摇头,说没什么,随后替她关上门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笙待他走后才收起嘴角的那抹笑。她静静的凝视着摆在眼前的那碗药,心里有些踌躇不定。她该相信严决的,毕竟当初被匡昭仪陷害的时候多亏了他才能让瑞王及时赶回,何况相处下来,严决从未流露过丝毫狡黠的心思。可让她心存疑惑的是瑞王一直介意她与严决有过密的接触,怎么会让严决一个人跑到离皇宫那么远的地方去找她。 她坐在床沿,一个人静静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将那碗药悄悄带出去倒了。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珠花,也为自己怀疑严决感到愧疚,但眼下情况特殊,她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这一晚她在床上和衣而睡,不知是同那个毛毯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还是因为其他,她盖上被褥后还硬要把毛毯盖在被褥之上,有点像在街边乞讨的乞丐,喜欢把家什全都带在身边,连她也觉得现在自己这副寒酸的模样哪里像是从宫里出来的娘娘。 如笙暗暗自嘲,关了窗户倒头便睡。隔日天未亮她就被严决叫起,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又再度启程。 “娘娘身体好些了么。”待如笙上了马,严决才微微侧过头问她。 “嗯……好多了。”她怕自己将药倒了的事会被发现,只得撒了个小谎。实际上她一早醒来便觉得头晕恶心,虽然身体已经不再发热,但仍旧很不舒服。 听见如笙的回答后严决就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他策马在乡间小路上行了很久,如笙终于有些按捺不住,问道:“咱们这是往宫里去么?” 严决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驾驭着身下的赤兔马。如笙怕自己不安的情绪会激怒他,便不敢再继续追问。 如笙坐在严决身后,不知道自己正往何处去。两个人经过一片大湖,湖边有成群的芦苇随风飘曳,如笙坐在马背上不觉看得出神,不经意吐出一句:“真漂亮。” 严决在一棵树下勒住马,放了如笙下来。他一边将缰绳拴在树干上,一边回头朝如笙说:“这一处的风光很有名,微臣……一直希望娘娘能够亲眼见见。” 如笙冲着他嫣然一笑,“那珠花呢,你希不希望珠花也能够亲眼看看?” 严决听后一怔,望着如笙有些不知所措,“微臣……” “严决,这条路并不是回宫的路,对吧。”她微微眯起眼睛,严决在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 “……” “再往前走,也许就要走出褚国的边界,说不定还能回到淮国,回到我的故乡。”她朝湖的右边看去,那里有一条绵延的路,一直通向她看不见的尽头,“可是已经没有人希望我回去了。” “娘娘……” “你从宫里出来,圣上知道么?”她蹲在树下,用折来的芦苇杆在地上写写画画。 严决摇了摇头。 “珠花一定很担心你。又气又担心,在夜澜宫里泣不成声。穗云一定会骂她没用,竟为了一个谋逆分子伤心难过。”她在脑海里稍微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笑了出来,“严决,我想回去。” “……”严决仍旧是沉默,但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动摇。 “你送我回去,这湖是咱们顺道过来看的。好不容易出一趟宫,自然要到处走走,这没什么。至于圣上……他从来都是奖罚分明,对这次的事情也一定心里有数。”如笙端视着严决,“宫里有珠花等着你呢,严决,我们回去吧。” 严决的额角崩出青筋,他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这些都被如笙看进眼里。两个人相对无言,直到如笙来到赤兔马边,轻轻抚摸着马身上光滑的皮毛,徐徐开口,“同我在一起和同珠花在一起,哪个更叫你觉得快乐?” 她看到严决浑身一怔,眼里透着五味杂陈的情绪。片刻后,他将缰绳从树干上解下,利落的翻身上马,气魄同方才完全不一样了。 “微臣护送娘娘回宫。”他将手伸出,一把将如笙拉上马背。 “那便劳烦严指挥使了。”如笙再次看了眼泛着涟漪的大湖和湖边随风飘荡的芦苇,想着这一幕该是她毕生无法忘却的。 如笙自离宫后便没了音讯,瑞王命禁军追出十里皆寻不见人影。有人来报,说自午时过后便不见严指挥使的身影。他当下明白了大概,那人之所以能够出入自如必然是靠着里应外合,严决常年守卫皇宫,对宫中的盲点自然了如指掌。 只是他想不通严决为何会答应协助那人。严决并非贪财之人,丰厚的报酬于他而言应该不具有什么诱惑力,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多半是为了人。那个叫珠花的宫女此时就在夜澜宫,也不见有人要将她带走的迹象。严决撇下珠花离宫,如笙又恰巧被人掳走。瑞王一个指头在扶手上轻叩几下,心里顿时清明起来。 “圣上,辰妃娘娘来了。” 有宦官进到内殿通传,瑞王眉头微蹙,不知徐怜华又有什么打算,沉沉答了声:“传。”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徐怜华捧着一碗热汤进来。他朝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侍膳的太监取了银筷试毒。 “圣上是怕我下毒弑君不成。”徐怜华敛了笑容,一副不太自在的模样。 “不过是走个过程,莫要放在心上。”他看着徐怜华将热汤放在面前,碗口还在冒着热气,“这么晚了不睡,就是为了给我熬汤?” “圣上不也还没睡么。裕妃娘娘被人掳走后圣上就没再好好歇过,我今晚用膳用得晚,便叫宫人们热了碗参鸡汤给圣上送过来。觉可以不睡,但饭总是要吃的。”徐怜华用瓷调羹盛了一勺热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圣上是要我亲自喂,还是自己吃。” 他扫她一眼,到底是亲姐妹,神态确实有些像前王后,只是性情却截然相反。他闭上眼睛,像是已经倦了。紧紧抿住的嘴唇微微张开,“先放着吧。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下。” “我知道裕妃娘娘的事让圣上很是焦虑,所以特意调了一味香,可以帮助圣上舒缓疲劳。”徐怜华说着将一个香囊递到他的手上,“圣上闻闻,是不是觉得闻了后要精神一些。” 他按徐怜华的提议细嗅那个香囊,闻过之后确实让他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这个香囊我便收下了。你先回去吧。”他将香囊挂在身侧,吩咐宫人将徐怜华送出泰生殿。 待徐怜华一走,他就将刚才的香囊取下,命一位宫人带去给太医细察。他从内殿走出来,不让其他人跟上,只身一人来到夜澜宫前。他能看见从里头传出微弱的光,同往常并无分别,仿佛只要他走进去便能看见心心念念记挂的人。可如今他却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望着。 如笙失去消息已经有两日,她还病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想到这些,他的两个拳头在身侧攥紧,脑海里是那个将她掳走的人的模样。他怎么会不认得那是谁,就算戴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具,他仍旧知道那人就是与自己同父同母而出的亲弟弟。 若是那日他真的一箭将祟王与如笙一并刺死,怕是又要背上手刃手足及后妃的恶名,朝廷必要再生动乱。他在心中冷哼一声,明明是被祟王算计,到最后却要他来背这个黑锅,仿佛他才是一个为了皇位不惜背弃义理之人一般。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知道是派出去的人带回来消息,侧过头,问道:“可有新的发现?” “回圣上的话,严指挥使带着裕妃娘娘回来了。” “严决也回来了?” “是。离宫里只有不到五里的路,圣上可要到宫门相迎?” “走。”他一甩长袖,朝宫门走去。 这一路他不知是怎么走完的。他站在宫门正中央,凌冽的风迎面吹来。严决还没有到,他望着面前宽广的大道心急如焚。 没过一会,总算看到领路的禁军渐渐靠近,严决还骑在马上,被团团围在中间。从瑞王的角度看过去,如笙的身影被挡在严决身后,细瘦的手臂若隐若现。 严决在宫门前下了马,单膝跪在地上,瑞王沉声命令禁军将严决带下去,由他亲自审问,且不得擅自用刑。 待严决被带走,瑞王才将目光转向停在自己面前一丈远的如笙。此时他的面容是肃然的,仿佛在对什么生气一般。如笙有些畏惧的看着他,竟不敢上前一步。 “圣上……在生妾身的气?”她怯弱的说着。 瑞王听后上前几步,忽的将她紧紧揽进怀里,像是怕她会再被夺走一样:“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是在气我自己,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啦~~~ 第25章 第 25 章 许是一到宫中便彻底放松下来,疲劳与风寒一下就将如笙的身体击垮。她被穗云搀着脚步虚晃的回到夜澜宫,换下身上满是尘灰的衣裳,沐浴过后便上了床榻躺着。珠花双目红肿的端了膳食过来,如笙知道她是在担心严决,只得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别担心,圣上不会重罚严指挥使的。” 珠花听了却摇头,“娘娘被劫出宫那日严决也不见了。他心怀歹意,与谋逆分子为伍,就算圣上要将他凌迟处死也是罪有应得。奴婢虽喜欢他,但也不至于辨不清道理。奴婢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他一走了之,也不管奴婢了。” 穗云端了药过来,睨了珠花一眼,“娘娘刚刚回来累得很,你有苦水晚些再倒也不迟。” 珠花便不再说话,只闷声伺候如笙用膳。 “圣上呢。” “大抵是去审问严指挥使了。” 如笙半点胃口都没有,看着碗里的饭菜有些反胃。她勉强吃了两口,又喝了穗云为她熬好的药,缩进锦被中绵绵的说了声:“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下。” 穗云和珠花替她放下厚帐,退到寝殿外候着。 精神太过疲惫,以至于她一时半会竟有些睡不着。她和严决一路往宫中赶,中间只停下来让马歇了会,以至于三更半夜才终于回到宫里。她远远看到禁军手持火将大路照亮时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激动。她总算回来了,总算又可以再见到瑞王了。可等看到瑞王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同严决有什么所以才会这般生气。直到被他抱住,听到他那样自责,她才觉得自己这一路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值得的。 外头的天就要亮了,她隐约听见有人在走动。眼皮很重,她实在睁不开眼睛,伏在枕上渐渐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申时,她从榻上坐起来,掀开厚帐,看到寝殿外面透着昏黄的光,眼看夕阳就要西沉。 穗云听见动静,忙端了甜羹过来。如笙批了件罩衣坐下喝了一口,忽觉得有些恶心。这甜羹她平日里最爱喝,可今日喝到嘴里总觉得味道有些奇怪。她放下瓷碗,问穗云羹里是不是放了别的东西,穗云摇摇头,说和平时放的是一样的。 如笙没往心里去,想着也许是自己还在病中,所以才会觉得吃什么都不对劲。如笙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严决怎么样了,便叫来穗云,悄悄向她询问严决的状况。 “因祸得福,圣上提了他做怀远将军,毫发无损的放了回来。就是珠花那丫头死心眼,非遥去找他,没想到他愣是不见。”穗云“啧啧”两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珠花仿佛已经失望透顶似的。 “珠花回来了?怎么不见她?”如笙说着四下张望,寝殿里确实不见珠花的踪影。 “说是心情不好,到屋外洒扫去了。都绕着夜澜宫转了好几圈了,笤帚的头都要秃了。” 如笙能够理解珠花的心情,好不容易盼到严决回来,不过是想同他说句话,结果却吃了闭门羹,换做是谁都难痛快。 看时候差不多了,穗云打算出去替如笙准备晚膳。人刚到门前,就见瑞王一脚踏了进来,她福福身,向他问了声安。 “裕妃醒了?”瑞王问。 “回圣上的话,娘娘早就醒了,方才给娘娘准备了甜羹,娘娘不见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便说不吃了。奴婢想着娘娘从今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所以想着让娘娘早些用晚膳。” “嗯。”瑞王点点头,“去吧。让他们多用些进补的食材。” 他看着穗云离开,然后才往如笙身边走去。这一日他从早忙到晚,半刻都没能休息,看人都有些重影。如笙此时背对着他坐着,似乎没听见他靠近的声音。他起了玩心,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一把擒住了她的肩膀,吓得她惊呼出声。 “圣上做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玩孩童玩的把戏。”如笙又气又好笑,回头瞪了瑞王一眼。 “几日没见我了,不想我?”瑞王将如笙抱在自己的腿上,低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清香。 “想……就怕这辈子再见不到圣上了。”如笙依偎着他,这才渐渐觉得有些后怕。 之前被那人掳走后为了能够回来,她一直都把恐惧的心情压在心底。如今平安了,那些恐惧全都一股脑从心底翻腾出来。她感受到瑞王的气息切切实实就在自己身边将自己环绕,是她可以看见和触碰到的。她眷恋这种感觉,就像攀着大树生长的藤蔓,有瑞王的地方便能叫她感到安心和踏实。 “怪我,明明有了先前的行刺,却没曾想过他会对你下手。”瑞王轻声嗟叹,这一次如笙会被掳走是因为他疏于防范导致的,若不是有严决阴差阳错的介入,如笙恐怕真要有去无回。 “但是一路上不知怎的,我就是有信心一定能够回来,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我们还没到分开的时候。” “不会再分开了。以后夜澜宫的守卫也要加强,人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还是小心谨慎点好。”瑞王见穗云端来了膳食,伸手接过散发出喷香的鸡汤,“来,先喝口汤。” 瑞王舀了一勺鸡汤作势要去喂如笙,却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头躲过,“我有手有脚的,自己喝。” 见自己的好意被拒绝,瑞王不禁有些挫败,苦笑一下,说道:“其他后妃可是盼也盼不到我亲自去喂,你倒好,宁可自己喝。” “那……圣上喂我。” 如笙张了嘴,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瑞王喂了一勺进去,却见她蹙了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忙问:“怎么了?” “大抵是身子还在病着,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如笙勉强把鸡汤咽了下去,“甜的更是一闻见就作呕。从前染了风寒也不至于会这样,这次真是病得厉害。” 瑞王听后放下了手里的碗,牵起如笙平放于膝上的双手捧在手心,“你真没感觉?” “圣上指的什么?”如笙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要做娘了。”他抬头抚上如笙的脸,“高兴不高兴?” 如笙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似的。 “还记得那日你说闻到辰妃的香囊觉得难受么,太医来过后便把出了喜脉。他是宫中老人,知道这种事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宜声张,于是直接告诉了我。我原想着稍晚点再去通知你,结果……就出了那样的事。” 她轻轻捂住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如故,根本察觉不到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存在于当中,“我要做娘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这两日她车马劳顿,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先前是因为不知道有了孩子所以才无所顾忌,现在知道有了孩子,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不知道陪着我一路奔波,它是否安好。” “放心,你回来后我便命太医过来看过,好在你年轻,底子不错,孩子很好,大概同你一样,只是有些累了。” 他眼前的如笙还像个半大的孩子,自打进了宫后稀里糊涂又是被人暗算又是被人挟持。她不过十六岁,论心眼比不上其他人,论智慧也算不上拔尖的,虽然也在慢慢成长,但往后的岁月还有那么长,怎能叫他不担心。他替如笙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说:“以后你安心养胎,有什么想吃就吩咐宫人们去做,想见我的时候就让人去找我。” 如笙注视着瑞王,眼里如一汪泉水般透彻。她还没意识到子嗣于她而言的重要性,更别提于瑞王而言有了子嗣就代表他的江山能坐得更稳。她的心里面只想着这个孩子是她同瑞王的,没有什么江山社稷,没有什么明争暗斗。 “有了孩子不能老待在屋子里,也得四处走走,我听老人们是这么说的。”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小腹,如今还没显肚子,她没有什么实感,但起起坐坐却有意识的放轻动作,生怕惊扰了孩子似的。 “行行,到时候让十二卫全部护在你前后左右,让人再不敢打你的主意。” “那成什么了,比圣上出巡的架势还要大,我哪担得起这阵仗。”她当瑞王是在挪揄她,忍不住笑了笑。 “太医特意嘱咐前三个月不能同房,我还是宿在乾坤宫,有时候政事多就待在泰生殿,有事就让人上这两个地方找我。”瑞王又端起那碗鸡汤,“来,先把汤喝了,再用些菜。我知道你吃不下东西,但如今有了身子,多少要吃一些。” 如笙乖巧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只顾着自己,还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圣上陪着我的时候我就吃得下。” “好,我都陪着你。”他目光带着怜爱,已然一副慈父般的模样。 如笙一口一口喝着他喂的汤,突然想起严决被提怀远将军的事。她一直不明白瑞王为什么非但不罚他反而还将他任命为将军,趁着瑞王此时心情好,她便开口问,“我听穗云说严指挥使被提做怀远将军了,圣上为什么没有罚他还让他做将军?” 瑞王看她一眼,然后才徐徐说道:“严决本性不坏,于他而言正义与忠诚还是站在更高处。他能将你平安送回,也甘愿回来领罪受罚,说明他良心未泯。我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将来必会泉涌相报。有时候有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要比有一个谋略过人的朝臣有用得多。” 如笙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又问:“也就是说,有个对我忠心耿耿的珠花,要比有个特别聪明的穗云有用得多?” 瑞王忍俊不禁,“可以这么理解。” 此时,站在寝殿外候着的穗云忽然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着该不会是被如笙传染了风寒。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求收~~~~~~~~~~~\(^o^)/~ 第26章 第 26 章 如笙有孕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母凭子贵,她怀的是瑞王的长子,若是个男孩,说不定还会被立为太子。如笙与瑞王是高兴的,可朝臣们却未必,纷纷在朝上上奏希望瑞王能够雨露均沾,最好可以趁着不能与如笙同房的这段时间临幸采奕宫。瑞王坐在龙椅上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他冷冷哼笑一声,说道:“众卿可是将朕当做配种的公犬,招幸后妃还得由你们来定?” “辰妃娘娘乃徐尚书所出,当年圣上能够坐上这把龙椅,徐尚书功不可没,还望圣上看在徐尚书的份上,莫要冷落了辰妃娘娘,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名声。”此时说话的是一名文官,当初是与徐尚书站在一边将瑞王辅佐上位的。 “你这是在警醒我?当年朕便是听从徐尚书的意思娶了徐怜歌为后,可结果又是什么。如今他又将他的次女送入宫,我可有拒绝?对徐尚书朕也算仁至义尽了。这是朝廷,是议论国家大事的地方,朕的后妃如何是朕的家事,既然是家事,便由不得别人任意说三道四。” 下了朝,他仍是余怒未消。从泰生殿走出来的时候眼神还带着一些愠气。他往夜澜宫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听见徐怜华远远的叫住了自己。收回方才的怒意,他以静如止水的目光看过去。 “圣上下朝了?”徐怜华欣喜的浅浅笑着,目光落在瑞王身上,忍不住惊呼一声,“我送给圣上的香囊圣上还有戴着?” “是你的一番好意,我怎么能随意丢弃。”他说着徐怜华想听的话,一手抚着小巧的香囊,“倒是你,时辰还早,怎么就出来了。” “不早点出来哪能逮住圣上。”徐怜华说着往夜澜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听说裕妃娘娘闻不惯我调的香,所以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怕她会为此讨厌我” “她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你不用太过担心。” 瑞王说着提步就要走,却被徐怜华拽着他的衣袍拦下,“我昨夜调了一味香,有安胎养神之效,圣上正好要去夜澜宫,顺便帮我带过去吧。” “安胎的药宫中有许多,何况裕妃娘娘胎位并无异常,暂且不需要安胎。”他瞥了一眼徐怜华,又说,“既然是你特意为她准备的,帮你这个忙也是未尝不可。” “多谢圣上。”她见瑞王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圣上不相信我,大可让医官拿去验,我没什么可藏着掖着。” 瑞王冲她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如笙的晨吐有些严重,瑞王一进夜澜宫就见宫人们忙前忙后替她收拾。别说吃东西,光是闻见味道就能让她扒着床沿好久直不起身。她抬头,看到瑞王进来,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圣上……” 她呜咽,像只幼犬。这是有了身子后正常的反应,瑞王虽有心疼,却也帮不上忙,只得坐在床沿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先喝些水漱漱口。” “原来有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为什么有些人家还会生上八个十个,岂不是遭罪么。” “有孩子是好事,哪叫遭罪。太医说了前三四个月是这样的,等过了就好了,先忍忍,嗯?”他吻吻如笙的额头,接过珠花端来的热粥,“喝点粥看看会不会好些?慢慢喝。” 瑞王抬起手,有芳香擦过如笙的鼻子。她闻了这味道后觉得恶心的感觉锐减了不少,不禁觉得好奇,便问:“圣上手上涂的什么,怎么味道那么好闻?” “什么味道。”他左看右看,突然想起这只手刚握过徐怜华要他带给如笙的香囊,于是将那个香囊放到如笙面前,“是这个的味道?” 如笙凑上前嗅了嗅,点点头,说:“嗯,就是这个味道。闻了后觉得要舒服很多。” 瑞王也觉得奇怪,难道徐怜华知道如笙孕吐难耐,真的是好心为她准备的这个香囊。 “我还未让太医验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待我查明之后再给你。”他将香囊收起,又喂了如笙几口粥,“那日你被那人带走后,他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他的话不多,只提了一句什么‘抢走你的老婆也算是两清了’。”这句话叫如笙印象最深刻,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问他什么意思,他也不肯答我。” 瑞王垂着眸,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如笙端详着他,揣测着他心中所想。她其实已经猜到那个被瑞王“抢来”的人究竟是谁,只是不愿去提起。那是存在于她心底一直未解的结,她数次想开口去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那个人就是已故的前王后,徐尚书的长女,为人清高,性情刚烈,有许多名门望族向她提亲都被推掉。没想到最后却被徐尚书五花大绑送入宫中成了王后,成了瑞王的妻子。 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宫里女眷众多,那些人茶余饭后闲聊,总喜欢把如笙搬出来议论,说纵使她再得宠,却还是比不过前王后在瑞王心里的地位。还说若非前王后染上重病病故,瑞王是绝不可能对裕妃多看一眼。有时候聊得兴起,也顾不上谁在身边,大肆说着只有王后才算是王的妻子,后妃不过是妾,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这些如笙皆有耳闻。 她知道自前王后殁了后瑞王就下旨立誓再不立后,那是她遇见瑞王之前,她不能去怨怼什么。可如今她遇上了他,甚至有了他的孩子,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条旨意还作效么。 “一个贼人也敢信口开河,你莫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瑞王没有和她多说其他,也没有告诉她那个“两清”究竟指的什么,对前王后更是绝口不提。 他还是在意的,不然不会刻意回避与前王后有关的话题。如笙黯然,她对前王后和瑞王的过去一无所知,更因为瑞王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前王后,她不知道瑞王到底是怎么看待前往后的。心里没底,成天就剩个胡思乱想。有时候她远远望着独杏宫,仿佛能看见当年的瑞王站在门外苦苦的等,却等不到前王后为他打开那扇门。 勉强把粥喝完,如笙又缩进了锦被里。她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憔悴,许是孕吐叫她吃不进东西。瑞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朝中还有事情需要商议,他不得不离开。 “圣上不能陪着我睡会么。”如笙从锦被的侧边伸出手,轻轻扯住瑞王的衣摆。 “我晚点再来陪你。宫中频频有谋逆分子蠢蠢欲动,我得同朝臣们商量对策。” 他的语气显得急促,像是真的赶着要走。如笙明白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终究还是放了手,看着他的背景从视线中渐渐消失。 珠花从外面进来,气色瞧着不错。如笙知道她是又去找严决了,也不知严决见了她没有,于是摆了摆手,把珠花叫到跟前。珠花还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紧张兮兮的凑上来,“娘娘又要吐了?奴婢给娘娘端盆去。” “回来。”如笙有气无力的把她叫回来,“不是想吐,是想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珠花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眼神飘忽不定的,在如笙一再的逼问下才说是去找严决了。 “他肯见你了?” “见是见了。”珠花意兴阑珊的就扯着袖口,“就是……也没觉得特别高兴。” “你不高兴?” “奴婢怎么会不高兴,是……是他不怎么高兴,好像奴婢去不去找他都无所谓似的。”珠花嘟着嘴,眉毛撇成了八字,看上去怪是失落的。 小姑娘的心思如笙是明白的,她离穗云虽差了一大截,但同珠花相比又算是老手了。她相信严决既然选择了回宫,必然已经将她放下,只是这并不代表珠花于他而言变得更为重要。珠花为人直爽,但心思却不见得细腻,也许当初便是将严决的客气当成了对自己的示好,两只脚扎进泥潭就再拔不出来,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与严决是情投意合的。 如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珠花,毕竟在两个人的事情上她算是个外人。她斟酌一下,有些艰难的开口,“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感情也是靠培养的。怀远将军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大事,心情多半好不到哪里。你呢,隔三差五去一下,带些零嘴儿给他,同他说说话,也许他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瑞王与如笙的琴瑟和鸣一直是珠花所憧憬的,她自然就将如笙的一番安慰之言当成了座右铭。她用力的点点头,两个拳头也攒在一起,“嗯,奴婢知道了。奴婢虽然一直被骂笨,但奴婢也知道持之以恒的道理。滴水尚能穿石,严决迟早也能明白奴婢的心意。” 两个人正聊着,穗云却神色紧张的走进来,俯在如笙的耳边悄声说:“太后娘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冰天雪地胸口碎大石单手定立足前后空翻360度的.....求收....._(:з」∠)_来点收藏吧。。 第27章 第 27 章 一听说太后来了,如笙只觉得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她让珠花扶她起来,两脚刚着地,就见太后由两个宫女搀着进来。自打上次匡昭仪的事后,瑞王就下令凡是夜澜宫有外人造访,寝殿内必须有宫人们候着。所以纵使太后要求宫人们退下,夜澜宫的人却没有半分要回避的意思。 “瑞王这般宠爱裕妃,就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太后虽有怒意却不能发作,对如笙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圣上不过担心妾身的安危,太后娘娘言重了。”太后站着她便不能坐,她有了身子后便容易腰酸,下意识抬手扶住腰,不知道太后还打算站着说多久的话。 太后是过来人,想也想得到如笙此时的感受。她自顾自的在案边坐下,有宫女马上奉上茶来,“坐吧,你有身子,不能总站着。” 如笙谢过太后,在对面的四方椅上坐下。她闻不得甜味,早早就让珠花把果盘统统撤走,现在太后突然驾临,案上也没备些吃食,显得多少有些寒酸。在太后眼里这些都是不成规矩的,一点不像受宠妃子该有的样子,若是传到坊间,还以为宫里的后妃们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她一脸嫌弃,但碍于瑞王不好置评,只有阴沉着脸,又继续说道:“早前听说裕妃被劫,着实叫哀家担心了几天。如今人平安回来了,又诊出了喜脉,想是福星高照,菩萨仁慈,庇佑了裕妃。” 太后说了这么多无非只是为了先做个铺垫,无事不登三宝殿,如笙被劫回来这么些天都不见她来看过,今日突然过来,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只不过你有了身子,以后也就不方便伺候瑞王。”果不其然,太后稳稳当当将茶杯放下,像是打算郑重其事的与如笙商量一般,说,“从前因着前王后,瑞王一直不愿宠幸后宫。后来你进了宫,他这块心病也算是好得七七八八。除了你,其他后妃也不是个摆设。瑞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若要叫他在那方面隐忍太久,对他的身体也没有益处。只是哀家的话他总不听,哀家想着你的话他总会听的。哀家知道你有你的顾虑,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只是你是瑞王后妃中的一个,也要替他,替皇家考虑子嗣的问题。”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只不过宠幸哪位妃子是圣上的事,妾身也做不了主。”如笙假装淡然的呷一口茶。 太后早就有备而来,如笙的伎俩在她眼里可不是孩童的把戏。她换了一副表情,像是在同如笙讲一件趣事似的,说:“这两日哀家见瑞王同辰妃走得很近,听说方才一出夜澜宫便去采奕宫待了一会。辰妃是徐尚书的女儿,知书达理,依哀家看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安分守己,威胁不到谁。过个把月待她有了身孕,你也快要生产了,不就也碍不着你同瑞王浓情蜜意了么。” 如笙一滞,心想瑞王不是说要去同朝臣议事的么,怎么却是到采奕宫找徐怜华去了。 太后看出她心里的波动,赶紧趁热打铁,“瑞王对辰妃不过是看在前王后的份上,这点你大可放心。瑞王对前王后总归有些抱憾,对前王后的妹妹关照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的。对你是真心相待,对辰妃顶多算是爱屋及乌,日子久了也会觉得无趣。哀家也不过是盼着瑞王也多添些子嗣,并非想要挑拨离间。” “妾身知道了,待圣上过来的时候会同他说的。”太后想说的话说完了,如笙也实在不想再伺候,随口敷衍了一句就想将她打发走。 见如笙答应同瑞王去提这件事,太后也别无牵挂,寒暄了两句后就带着几位侍奉的宫女回了偏殿。 珠花很是替如笙打抱不平,抱怨着哪有怂恿后妃让圣上临幸其他女人的道理。如笙的反应却比较镇静,仿佛对太后的话并不觉得意外,“我只是一个妃子,又不是王后,太后大抵是觉得我对她毫无反抗之力,才将我当做俎上之肉,她说什么我都得听,都得做。” “等娘娘诞下皇子,圣上定会封娘娘为后,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得瑟。” 珠花的话没有叫如笙开心到哪里去,瑞王对她虽然千依百顺,但他并非是被情爱蒙蔽双眼的昏君。就连册封徐怜华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那般重要的后位。 她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为谁,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忽然觉得有些茫然。这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好长的时间只能静静等待。连她都有些动摇了,她只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瑞王一旦出了夜澜宫她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监视他的动向。万一瑞王真的因为按捺不住寂寞临幸了其他妃子,她又当如何是好。 午时,瑞王来了夜澜宫用膳,顺道将那件香囊带了过来。他没同如笙提及他去了采奕宫一事,一切看似与平时无异。他不说,如笙不好过问太多,两个人难得可以见一面,她不想最后落得不欢而散。 “方才我问了医官,说是香囊当中并无有害之物,你若是觉得难受就拿出来闻闻。”他把香囊放到桌上,“虽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既然医官说了无大碍,那便姑且收下吧。” 如笙心里对徐怜华尚有抵触之意,表面虽没有拒绝,但总归觉得有些膈应。她的想法全都浮在脸上,瑞王看出了她那点心思,伸手捏捏她的脸,“怎么?不想要辰妃的东西?” 她绕开瑞王的问题不答,只说刚才太后来过了。瑞王立马变了脸色,语气变得漠然,“她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对妾身说教了一番,大意是说圣上不只有妾身一个妃子,还有其他后妃,妾身不该独占圣上,而该劝说圣上临幸其他后妃,好为圣上开枝散叶。” 瑞王听后久久不说话,只闷声吃菜。如笙等不到他的回答,扭头就撂了筷子下了桌。她走了两步不见瑞王追上来,原先的怒意化作委屈,想着他沉默就赞同了太后的话,就是想趁着她有了孩子这段日子临幸其他后妃。 她早晨没吃什么,又经历了情绪上波动,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珠花扶着她在床沿坐下,又给她倒了热茶,好一会才缓过劲。她躺在床榻上,越想越是觉得心酸,她怀着孩子吃不进东西,还得成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如今瑞王也置她于不顾,这日子还能过下去么。 瑞王终究还是心软,放下碗来到床沿。如笙背对着他不肯看他,他只有硬是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那都是太后的话,我不听不就是了。” “她还说你对辰妃是爱屋及乌,就算不去临幸其他后妃,能够临幸辰妃也是好的。” “我谁都不临幸,只和你一起。”他哭笑不得,“你若是不相信,到了晚上我就在这儿打地铺,和你睡在一个屋里,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嗯?” 如笙被他说得一笑,心情登时好了一些。她靠着瑞王的胸膛,声音清婉,“圣上不与我同榻,晚上我一个人睡总觉得孤单寂寞。有时候就在想圣上此时此刻到底在做些什么,睡了没有,是不是还在忙着政事。” 瑞王心有愧意,却也无可奈何。如笙刚刚有孕,情绪上多少有些起伏不定,正是需要他多加关心的时候,只是近段日子朝中事务繁多,外加谋逆分子一事,他着实脱不开身。有时候忙得晚了,又怕过来会扰了如笙休息,所以干脆不来。没先到如笙却以为是他有意冷落,才会胡思乱,担心他去了别的后妃那里。 “以后我都看着你睡着了再走?与你同榻,我就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伤了你和孩子。” “圣上乱说什么!”如笙羞红了脸,怨他不知害臊,成天把房中之事挂在嘴边。 “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裕妃娘娘,本王这样讨你欢心,不知你可满意?”他的下巴贴着如笙的额,能够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和闻见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我还听说你去了采奕宫?你去找辰妃了?”她小声的嘟囔,有点胆怯,却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又是太后跟你说的?”瑞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有意思,太后倒会派人去盯我的行踪了。” 如笙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扯扯瑞王的交领,脖子微微上扬,嘴唇几乎贴在瑞王的下巴上,有逼问的意思在里面,“圣上到底去做什么了?” “不过是去她那儿坐坐。今晨还有朝臣警醒我莫要恩将仇报,我不过做个样子给徐尚书看看。” 他凝视着如笙殷红的嘴唇,身子空旷了许久,一时竟有些浮想联翩。他低头,擒住如笙的双唇,原本只打算蜻蜓点水一番,没想到到最后竟有些难以自控。他将她的身子放在床榻上,轻柔的吻已经转移至她的肩膀和胸前。 如笙嘤咛几声,因为久未与瑞王一起,一时间也抛了理智,不断回应着瑞王的热情,两只胳膊抱着他宽厚的背,气息也变得不稳。眼见两人愈加痴缠,却听见帐外传来几声犬吠。夜澜宫不曾养犬,多半是由人扮的。 两个人骤然清醒,才意识到事态差点就失控。瑞王捏捏如笙的鼻子,说道:“虽然有些煞风景,不过也是为了你好。待你胎坐稳了,咱们再继续。” 如笙面若桃花,仍有些意犹未尽。她刚从床榻上坐起身,就听见穗云的声音响在帐外,“娘娘,再不用膳菜都要凉了。” 她掀开厚帐,悄悄探出半个头,就见珠花正蹲在一角,酝酿了一会,发出了一声:“汪。” 第28章 第 28 章 这晚瑞王待如笙睡着后才悄然离开夜澜宫。等次日的朝阳升起,如笙转个头,身侧空空如也,仿佛昨晚他侧身躺在身边同她细声说话的情景不过是个梦影。 如笙靠在枕上,唤了珠花过来替她更衣,一掀开帐子便闻见了甜羹的味道,她赶紧捂了嘴,怕自己不小心会吐出来。 “什么味儿。”她探出头,并没有看见桌上放着甜羹。 “是用鸡汤熬的粥。”珠花有些诧异,粥又不是甜的,怎么如笙的反应还会那么大,“娘娘连粥也闻不了?” 如笙坐在床沿缓了缓,洗漱过后才来到桌前。晨吐真的是愈发厉害,前几日只是闻见甜味不舒服,现在却是闻见什么都不对劲。 “也就早晨这样,过一会就好。”她被珠花搀着坐到桌前,虽然一口粥也不想喝,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勉强喝了一碗。 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如笙扭头就稀里哗啦全给吐了。珠花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忙道:“吃了就吐也不行啊,这和没吃能有多大分别。娘娘你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让人做。” 如笙接过穗云递来的茶水漱漱口,又用手巾擦擦嘴边,“昨日圣上带来的那个香囊,拿来让我闻闻。” 珠花应了一声,将那个香囊从架子上取下,交给如笙。她把香囊放在鼻子前头闻了会,果真要比刚才舒服了许多。趁着状态好,她又让珠花盛了一碗粥,这次喝下去就再没吐出来,看来那香囊的功效还是很显著的。 “娘娘,你说这东西真的不打紧么,奴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珠花还是有些不放心,“辰妃娘娘难道真有那么心善?” “实在难受了就闻闻,偶尔一两次,大抵是不打紧的。”如笙盯着那个香囊,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而且圣上也让医官看过,医官也说无毒无害,应该就没事了吧。” 珠花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既然这香囊能让如笙好好吃下东西,应当不会有什么害处。 闲来无事,三个女人围在一起聊起了闲话。珠花八面玲珑,消息是最灵通的,手里一不干活嘴就停不下来。她同如笙和穗云讲起严决即将随军前往褚国边界的事,这倒是如笙未曾听说的,褚国同淮国相邻,褚国的边界不就也是淮国的边界。她停下手里正织着的小衣裳,抬了头,问:“边界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要增兵了?” “具体的严决也不肯告诉我,说是军中机密。奴婢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说不知道,得看情况。” 如笙忽的想起前几日她问瑞王有没有将她有孕一事告诉她爹娘,瑞王也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像是不愿同她多说。当时她未曾想太多,以为是瑞王太忙,没能顾上,现在想来才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结合珠花的话来看,登时觉得事有蹊跷。 “奴婢又问他是要打仗了吗,他又说不至于,只是先过去看看。”珠花看了如笙一眼,“娘娘别想太多,圣上那样喜欢你,若有什么举动,定会先知会娘娘的。” 如笙轻叹一声,暗暗想着怎么能不想太多。她虽对阮家有怨,但那里到底有着她的亲爹亲娘,纵使对如磬偏爱有加,但从小到大也没让她冻着饿着,若是真有个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还有以伯,虽说她早已放下对以伯的情愫,但好歹也陪伴了她那么些年,一旦两国举兵相攻,她与以伯便会成为敌对阵营。她不愿去想象那日到来的场面,她只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该来的总会来,圣上同不同我说又有什么分别。”如笙抬手轻揉额角,觉得胸口有些沉甸甸的,“我只是担心……” “娘娘担心什么?” 如笙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完,“最近暖和了一些,时常把窗子打开来透透气吧,总觉得屋子里有些闷。” 珠花应声去开窗,如笙也失了织小衣裳的心情,顺手将针线放在案上,走到窗前往外头望。院子里的大树发了新芽,眼见着春天要来了,她凝视着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却没法愉悦起来。 她自然是担心的,若是褚国真与淮国打起仗,她的存在就会显得尴尬。搞不好瑞王会为了稳定军心刻意将她冷落,以示与淮国抗衡的决心。 不知在窗前发了多久的呆,瑞王来的时候只看见如笙寂寥的身影倚在窗边。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两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在想什么呢?” 如笙回过神,一头靠在他的肩膀,细声说:“若是叫我爹娘知道我有了圣上的孩子,不知会不会替我感到高兴。。” 瑞王听后微微一怔,他感觉到了如笙异样,多少猜到了一些。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头贴着她温热的脸庞,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孩子是你和我的,只要有我们爱他就足够了。” 如笙觉得心里发酸,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想着这便是他的答案了么。他只能顾得上她,至于其他人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你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你身边。有些事情我没法和你说得太细,我要顾及朝臣,还得防着祟王,牺牲一些是在所难免的。但我总不会牺牲你,你从不是我拿来做交换的筹码。”他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仿佛已经走投无路一般。 “我信你……”她闭了闭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 “自从知道你有孕,我时常会忍不住去想象孩子出世后的情景。我们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是我们的孩子不一样,他被我们爱着,定会比我们快乐。” 如笙点点头,她也是这么希望的。她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被她和瑞王疼爱,而不是像淮王的三皇子一样只能同不受宠的母妃生活在冷宫里。 “等过阵子天气彻底暖和了,我再安排少傅和夫人过来看你,嗯?” “好。”她转过身,紧紧拥住瑞王。 与瑞王在夜澜宫用过午膳后瑞王就回了泰生殿,这段时间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他会在下朝之后过来看看,纵使有时候事情繁杂,也会尽量赶来同如笙一起用膳。只是这一日却不同以往,黄昏之时有宫人过来通传,说瑞王今夜不与裕妃共进晚膳,让裕妃自行用膳。 珠花和穗云面面相觑,回头去看如笙,她也是一脸茫然。 “敢问公公,圣上今晚在哪儿用膳?”穗云要醒目一些,塞了点碎银给那宫人,问道。 “奴才不知,只知道圣上方才去了采奕宫辰妃娘娘那儿就没见出来。”那位宫人收下了银子,躬身退了出去。 如笙坐到桌前,表情平静的让珠花传膳。穗云和珠花小心翼翼的伺候,都知道瑞王不来夜澜宫就算了,竟然跑到了其他后妃的寝殿,如笙心里头怎么可能没有波动。 “他说他有他的顾虑……”如笙轻声嗟叹,仿佛在自言自语。 “娘娘莫要想太多,圣上不过是去用个膳而已,待会就会来看娘娘的。”珠花把她最爱吃的糖醋鱼端到她面前,“我听姑姑们说有孕的人都爱吃酸的,娘娘尝尝这个。” 如笙夹了一块鱼肉进嘴里,满脑子想得都是瑞王去了采奕宫的事,哪还有什么胃口,再好吃的到嘴里也都味同嚼蜡,尝不出什么味道。 “罢了,端下去吧。”她放下筷子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披风,“我到院子里走走,一会就回来,你们不用跟上。” “娘娘一个人出去怕是不安全。”珠花不放心,还是想同她一起去。 “就在外头,喊一声就能听见。”她冲珠花笑了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如笙发了话,珠花也只能留下。 夜里还有些凉,她将披风拉紧了一些。她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眺望采奕宫的方向。 外头很黑,有宫人提着灯笼经过,还以为坐在凉亭里的是谁,等将如笙的脸照清楚了,才诚惶诚恐的向她问安。待宫人们走远,四周又恢复了静谧。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欣喜的回头看,发现来者不是瑞王,却是个有些面熟的人。 “裕妃娘娘怎么这般雀跃,莫不是将我当成圣上了吧。”那个人缓缓走近,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模样森然,嘴角还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如笙下意识后退一步,表情带着防备,“祟王殿下。” “大晚上的,裕妃娘娘怎的一个人待在外面。”祟王不顾如笙的抗拒,硬是走到她的跟前,“最近宫中乱得很,就不怕有人谋害娘娘?” “不过出来散散心,这就准备回去了。” 如笙说着就打算走,没想到却被祟王擒住手腕,将她复又拖至跟前,“散心?我看是来等圣上的吧。圣上就在采奕宫,需不需要我与娘娘一同过去找他?” “不必了。”如笙奋力想要挣脱,却被他攥得更加用力,“祟王殿下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恰好路过这里遇见了裕妃娘娘,想同裕妃娘娘聊上几句。”他笑得做作,“依我看,圣上今夜怕是不会来夜澜宫了,裕妃娘娘散完心可得早些歇息。” 如笙心中慌得很,面前的是祟王,是瑞王的死对头,她肯定是怕的。何况她听他的声音,竟和那日将她掳走之人极其相似,她下定决心,若是祟王敢对自己如何,她也敢不管不顾的大声呼救。 好在祟王最终松开了她的手,二话没说转身离开,留下她在寒风里惊魂未定,仿佛一只受惊的雏鸟。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小虐怡情!小虐怡情!——————总要的事要说三遍【。 以及老规矩~~周四见啦~~挥手~~ 第29章 第 29 章 如笙匆匆回了夜澜宫,珠花见她面色看起来不太好,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如笙摘下披风递给她,眉头紧蹙在一起,说:“在外头碰见祟王了。” “祟王殿下有没有把娘娘怎么样?方才奴婢就应该跟着娘娘一起出去的。”珠花着急得不得了,就怕如笙出了什么意外她没法向瑞王交代。 “若真将我怎么样了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么。”如笙哭笑不得,打发了珠花去做别的,省得围在身边跟个雀儿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因着夜里还有些冷,屋子里烧了炭盆,香炉里点着檀香。如笙坐在案边看了会书,方才没有吃东西,多少有些饿了,便叫穗云给她热了饭菜。她也不知道怎么,吃了两口又开始犯恶心。她怕会吐,只有把那香囊放在手边,闻着那个味道才终于得以下咽。 用过膳,如笙又等了一会,仍不见瑞王过来。她有些心神不宁,又不好派人过去问,待了会就让穗云备水洗漱,准备上榻歇着。 她扫了眼那个香囊,犹豫了一下,还是带到床边,挂在帐子上,这样明日一早起来闻着那味道就不会那么难受。 如笙靠在枕上,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去。半夜毫无由来的惊醒,帐外熄了灯,寝殿里黑漆漆的。她侧过身,摸到身边的被单平平整整,便晓得瑞王是真的没有过来。她有些失望,翻了身想继续睡,忽然觉得下身一热,整个人吓得不敢动弹,这才觉得小腹有些隐隐作痛,就像从前来月事时似的。她小心翼翼掀开厚帐点了灯,往身下一看,竟有点点猩红,她慌忙唤了珠花和穗云过来,两人还以为她是做了噩梦,等来了一看也是吓得不轻,急急忙忙去传太医。 如笙躺在床榻上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的望着被单上的血迹,心想好好的怎么突然见红了。她又让寝宫里的宫人们去乾坤宫找瑞王过来,她害怕,怕孩子就这样没了,她希望瑞王能守着她,这样才能觉得踏实。 她在床榻上如坐针毡,一动不敢动,但身下潮热,让人很不清爽。等了约莫一刻钟,太医终于随穗云一同赶来。他替如笙把过脉,眉头却皱在一起,沉默了许久,有些艰难的说,“娘娘脉象有些不稳,有滑胎的征兆。” 如笙一听,顿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所有声音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太医的意思是孩子保不住了么。” “娘娘先别慌,前三个月坐胎不稳,有滑胎征兆也是常有的事。微臣这就给娘娘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太医离开床沿,在一旁的案上写药方,隔了会他又回到如笙身边,问,“娘娘最近可有服过什么药,或是闻过什么特别的味道?” 守在如笙身边的穗云摇头,“别说是药,连东西也不怎么吃。” “前几日替娘娘诊脉的时候脉象还很稳定,若非遭受什么重创,按理不该出现滑胎的征兆。”太医也觉得奇怪,他站起身,往寝殿四下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挂在帐上的香囊上。他伸手取下来,放到鼻前闻了闻,“敢问这个香囊可是这几日才开始用的?” “对。圣上说是带给医官验过,医官说这个香囊无毒无害,圣上才拿来给娘娘的。”穗云点点头,说道,“娘娘晨吐厉害,闻过这香囊的气味后要舒服许多,所以才一直带在身边。” 太医端详着香囊,半晌才说:“以微臣来看,娘娘之所以会有滑胎征兆多半与此香囊有关。娘娘可否让微臣将此香囊带走仔细调查一番。” 如笙靠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应了一声。 太医开好方子,带着香囊离开了夜澜宫。珠花替如笙将寝具换了,倒了杯热水让她压压惊,“娘娘,药已经在熬了,别着急,小皇子已经能平平安安的。” “圣上呢,怎么还没来?”如笙睁开眼睛看着珠花,眼眶有些泛红。 珠花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方才翠莲回来,说是不在泰生殿也不在乾坤宫……” 不在乾坤宫…… 如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不在乾坤宫还能在哪里,难怪祟王会说那么一句话,是料定了瑞王会宿在徐怜华那儿,才趁机以此讥嘲她。 她把膝盖蜷起,抱着锦被缩成一团,闷闷说道:“我知道了。” 珠花不知该怎么安慰,如笙孩子都快保不住了,瑞王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是又急又气,可她说到底不过是个下人,又能奈得了瑞王如何。 思来想去,珠花还是决定去把瑞王找来。她快步往外走,穗云却将她拦住,“你这么冒冒失失的是要去哪儿?你知道圣上在哪儿?” “圣上昨夜不是去了采奕宫么,既然不在泰生殿和乾坤宫,现在多半还在采奕宫。” “你这么过去不行,辰妃娘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让人捂了你的嘴把你绑起来乱棍打死,怕是谁都救不了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我半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就让人去采奕宫领尸吧。”珠花提了灯笼就出了夜澜宫的门。 她一头扎进夜色里,手里的灯笼从远处望去就像晃动的宵烛。她来到采奕宫前,果真被门前的守卫们拦下,她只说要见瑞王,却被告知瑞王已经就寝,让她快快离去。 “夜澜宫出了急事,裕妃娘娘要见圣上,快去通传。”她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心知这些人就是巴不得夜澜宫出了事后无人问津。 守卫们对珠花的请求置之不理,她妄图冲撞又被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她扯开嗓门冲采奕宫里头大声喊道:“圣上,娘娘出事了,快去看看吧,圣上!” 周遭很安静,她的声音就像突然炸开的爆竹。未等她说完,果真有人上前来捂她的嘴,她奋力挣扎,手臂被利器划伤。她只当自己要英勇就义了,最后再拼个尊严。好在下一刻采奕宫的灯就亮了,瑞王只着中衣,披着大氅疾步走出,出现在了珠花的面前。 “怎么回事。”他看着珠花一身凌乱,知道是那群守卫干的好事。 “圣上,娘娘见红了,太医看了说是有滑胎的征兆,娘娘知道后魂不守舍的,圣上快去瞧瞧吧。”珠花一看瑞王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她咬牙,一把推开守卫们擒住她的手,“离我远点!” “方才动手的,全部拉下去杖责!”瑞王怒火中烧,说完这句就同珠花往夜澜宫去。 瑞王三步并作两步,珠花得小跑才能跟上,不禁有些气喘吁吁。 “是什么时候的事?”瑞王微微侧过头,问。 “就在一个时辰前。” “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朕。” “娘娘派了人去找,可是没有找到。圣上平日里都是宿在乾坤宫,娘娘便以为圣上今夜也会在乾坤宫过夜。”珠花用力拧住指节,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快,“奴婢想起昨晚圣上是在采奕宫用的晚膳,才想过来碰碰运气。” 瑞王不再做声,寒风将他的大氅吹得鼓起。他和珠花来到夜澜宫前,里头还亮着光。珠花福福身,说:“奴婢先同娘娘说一声,娘娘现在心绪不定,就怕见了圣上会受不住。” 瑞王自知理亏,虽然事实并非她们所以为的那样,但还是点点头,“嗯,你去吧,朕先在外面等着。” 珠花进到寝殿,隔了一会才又走出来,“娘娘说让圣上进去。” 瑞王跟在珠花身后走进寝殿内,见到如笙靠在枕上,脸色泛白,他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我来了。”瑞王坐在床沿看着她,一句话说得仿佛一声长叹。 “都怪妾身扰了圣上的清梦。”如笙瞥见他身上的中衣,知道他是刚从床上下来,扭头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中有无尽的酸楚。她的鼻翼抽动,眼泪随之落了下来,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 “你在怨我。”他探身拉过她的手,“事发突然,若是能早些知道,我这一晚不睡都得陪着你。” “我半夜惊醒就觉得不对劲,点了灯看清楚了,慌里慌张的让宫人去找你,结果太医都来了还找不见你,我还能盼着什么。”她本不想哭的,可她又哪能控制得住,“太医同我说有滑胎的征兆,我怕你再不来孩子就要没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痛楚,他宁可听她冲自己发脾气,可她只是吞声饮泣,仿佛对他已经死了心一般。 “昨夜徐尚书进宫,我就去了采奕宫与他还有辰妃一同用膳。他掌握着祟王的动向,我不能怠慢。用过膳后他邀我与他对弈,就在采奕宫里坐了一会。后来辰妃与他又下了两盘棋,我靠在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不觉睡着还会知道宽衣。”如笙摇了摇头,“圣上莫当我笨就好骗。” 她的心都要碎了成片了。昨日他还对自己说了那些肺腑之言,转眼就与徐怜华同榻而眠,这世上还有谁是她能信的。 “我只能说我没有碰她,你要相信我。”他急于解释,焦炙的看着她,“我没有骗你,真的。” 穗云端了药过来,站在床侧,说道:“圣上,给娘娘的药熬好了。” “拿来,我亲自喂她喝。”他接过穗云递来的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又伸到如笙的唇边,“先喝药。” 如笙看了他一眼,别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滑胎说多了总是想到香菇滑鸡饭,滑蛋牛肉饭,好饿... 以及求收~~~ 第30章 第 30 章 “不要和我置气,这药是安胎的,听话。”他复又将瓷勺伸到如笙的嘴边,看着她小口小口的抿下,“你怨我也好气我也好,总不能让自己的身子先垮了。” 药很苦,如笙咽下去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苦的,“孩子若是没了,圣上就将我发配到承祥宫去吧。反正辰妃还能替圣上诞下子嗣,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后妃,不缺我一个。” 瑞王听后又好气又好笑,他耐心的喂她药,也不和她吵,“送你去承祥宫和匡昭仪做伴?听说她整夜抚琴唱歌,扰得宫人们没法歇息。” 喝完整碗药,瑞王又喂了她几块蜜枣。如笙将锦被拉到肩膀,翻过身背对他,“圣上回去睡吧,辰妃该是等得久了。” “我去她那儿做什么,我就在这里陪你,你睡吧。晚些让人去取衮服过来,更完衣直接去上朝。”他放下药碗,在外头的案上靠着眯了一会。 那药有安神的作用,如笙折腾了一晚,身心俱疲,终于沉沉睡去,连瑞王究竟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有察觉。 短短一觉她就做了个梦,梦到太医同她说孩子没了,不是流掉了,而是胎死腹中,而瑞王竟指责她的不是,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她在梦里号哭,一头就要往墙上撞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的呓语被珠花听见,赶紧过来将她摇醒。她睁开眼,一时间还未能分清梦与现实,不禁潸然泪下。 “我梦见孩子没了。”她吸吸鼻子。 “那都是做梦呢,娘娘别胡思乱想了,孩子好好的在肚子里呢。”珠花也是心疼她的,她就那么点念想,要是没了,真怕她会想不开。 如笙点点头,抬头就见到珠花的手臂上系着纱布,没顾上去擦眼泪,忙问,“你的手怎么了?谁伤了你?” 珠花不愿让她再担心,支支吾吾的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哪有撞会撞成这样的。”如笙从床榻上起来,探着身子将她的右臂小心翼翼带过,“明明是被利器划的,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 珠花见瞒不过了,才把在采奕宫前发生的事告诉她。 “你不该去的。辰妃仗着有圣上在,岂会将夜澜宫的人放在眼里。”如笙凄楚的叹口气,“伤口这么深,该要留疤了。” “奴婢的命不值钱,能替娘娘把圣上叫来也算没白受一道。奴婢自打来了夜澜宫,娘娘就没亏待过奴婢,这点事真不算什么。” 珠花的话叫如笙多少觉得窝心。她靠卧在软枕上,只觉得心中茫然。这才刚刚怀了没多久就有滑胎征兆,再加上辰妃时不时出来蹦跶,宫中内忧外患的,她真怕保不住孩子。 她在床上躺了会就听见有人通传,说是太医来替她诊脉了。来的太医她未曾见过,多少有些不放心,硬是不肯让他诊脉,她现在草木皆兵,见谁都像要害她似的,那位太医千哄万哄,才终于哄得她隔着帐子露出手腕。 半晌,太医收回手,“娘娘的脉象并无大碍,只需继续服食安胎药便可。” 待那位太医离开,如笙才掀开厚帐。她并没有因为太医的话放宽心,孩子好不好她看不到,也不能凭别人三言两语就去相信,可如今她又能相信谁,。 穗云熬了乌鸡汤给她端来,她也乖乖喝了,虽然后来又吐出来一大半。几个人想尽办法让她把东西咽下去,把营养都能吃进去,无奈她一吃完立马就要吐,一锅汤喝下来就跟打了场仗似的。 喝完汤,她回到床榻上想小憩一会,忽的听见外头又来了通传。她皱了皱眉,以为是瑞王,没想到紧接着就听见穗云脚步匆匆赶来,说:“辰妃娘娘来了。” “她来干什么,耀武扬威么。让她滚,我不想见。”她气急,把厚帐放了,“她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能拉着她一道同归于尽。” “人已经到门口了。” “这里是我的寝宫,我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谁也迫不了我。”她怒火中烧,竟觉得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忙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心情,“就说我睡了,不见客。” 待穗云离去,如笙双目无神的望着帐顶。她能躲得了多久呢,她现在烦得很,其实连瑞王也不想见。他是个骗子,出尔反尔,骗了她的身和心,待到她有孕,还是去了徐怜华那里,到头来还一副恩人姿态,又是喂药又陪她,谁知道他走出这里又是去了哪个后妃的寝宫。 “辰妃娘娘硬要进来,被奴婢好说歹说挡回去了。”穗云站在帐外,好像是又端了什么过来,能听见瓷碗相碰的声音。 “她既然敢让采奕宫的人伤了珠花,怎么不直接叫守卫们把她架出去,费那么些口舌做什么。” “娘娘说的这是气话。”穗云对现在的如笙颇为无奈,她怒意当头,什么都不顾了,这时候和她讲道理也未必听得进,“辰妃娘娘是妃子,就算把她身边的随从打得趴下,也不能直接动她。” “你是向着她的,你跟着她一道回采奕宫吧。” 穗云不同如笙多说,放下瓷碗在床边上,“药熬好了,娘娘起来喝吧。” 如笙这才掀开被子,从厚帐中钻出来,模样像个正怄气的孩童。现在没了瑞王喂她,她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捧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穗云见了直摇头,“脾气都是给惯出来的。” “先前把香囊带走的太医来过么。”她用手巾擦擦嘴,问道。 “没有。”穗云收拾着空碗,“不过听珠花说,倒是见到他去了泰生殿,应该是去找圣上了。” “那怎么不先来同我说。”如笙警惕起来,“难道真是那香囊作祟?” 穗云抿抿嘴,没有接茬。 如笙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扶手坐下,缓了好一会才说:“替我将那名太医请来,就说我身体不适,要他过来诊脉,我要亲自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她下了令,宫人们只得去办。穗云连连叹气,知道她是犟脾气,认定的事情就觉得不会改变主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穗云是旁观者,看得出来瑞王对她还是情深意重,就算有意隐瞒也是为了她好,可她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偏要撕破这层纸,让所有都暴露在外。 太医没一会就跟着宫人们回来了,他只当如笙是真的不适,伸了手替她把脉。 “娘娘脉象比先前稳定了不少,腹中胎儿应是无事。娘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如笙摇了摇头,“只是还有一事想要问问。” “娘娘想问什么?” “太医先前带走香囊说要仔细查验一番,如今可有了结果?”她的目光咄咄逼人,那名太医低了头不敢去看。 “还……还在查验当中。” “有个婢子跟我说分明见到你去了泰生殿,可是为了香囊一事?” “娘娘莫再逼问微臣了,微臣也只是奉圣上之命对查验结果缄口不言。”太医冷汗直流,头快贴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已经有结果了?为何不告知与我?” “都是……都是圣上的意思。” “那香囊就是导致我出现滑胎征兆的诱因,对吧?”如笙看着他,又说,“你如实告诉我,若是圣上怪罪下来,由我一个人担。” “那香囊本身无毒无害,闻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一旦同檀香一并使用,便会产生另一种香气,这种香气闻得久了就容易导致滑胎。娘娘前段日子奔波劳累,所以征兆出现得早,也幸亏如此,才能及早发现。” 如笙听后无力的靠在软枕上,“我知道了,多谢太医。” 穗云将太医送出去,正巧遇上瑞王进来。太医吓得当场跪在地上磕头,“圣上英明,是裕妃娘娘一定要微臣说的,微臣如何都推脱不掉。” 瑞王眉头紧蹙,声音没有起伏,说道,“不怪你,瞒也瞒不了多久。” 他几步踏进寝殿门口,却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谁在外面。”如笙察觉到有人,有气无力的问着身边的珠花。 “娘娘,是圣上来了。”珠花有了不祥的预感,可瑞王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就那么杵着,“娘娘千万别激动,对身子不好。” 瑞王来到床榻边,珠花福福身就退到了寝殿外面。他看着如笙,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如今他不管说什么如笙都没法平心静气的听进去。 “香囊是圣上给我的。”她悲切的望着他,“是圣上说查验后无毒无害让我用的。” “我当初并不知道它与檀香不能一同使用……” 如笙叹一口气,别过脸,连胸口都觉得疼痛,“香囊是辰妃做的,她被册封那天就来过夜澜宫,知道夜澜宫用的是檀香。她全都知道了,全都在她的计谋之内。” 她扭头看他,嘴唇不住的颤抖,“圣上为何还不去拿人。当初惩治匡昭仪的魄力去了哪里。” 瑞王无声叹了口气,嘴唇张了张,才说:“我还不能动她。”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骇人的话,双目瞪大,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摁着胸口,像是被人扼住颈般大口喘气,“你滚,我不要见到你,这辈子不要见到你!” 话未说完,又见她抓起身后的软枕用力朝瑞王掷去,厉声道:“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先苦后甜,作者亲妈,绝对亲妈,真的,看我真挚的眼神【。 顺便宣传下微博,虽然没什么本质内容...但是姑且拿来挂一挂... 第31章 第 31 章 软枕擦着瑞王的身侧,软塌塌的落在地上。他见如笙像是很难受,忍不住上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如笙奋力挣开他的手,她看不见此时自己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一定是面目狰狞的。 “我看见你就不舒服,你走开,我不要见你,你去和辰妃双栖双宿。”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一把利刃一刀刀划在夜澜宫的墙上。 “你不要这样,对身子不好,太医说现在得静养,不能轻易动怒。”他把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张牙舞爪的抗拒,“听我的话,不要闹了。” “我恨你!”她敌不过他的气力,干脆也不反抗了,只是泪流了满面,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我不要生你的孩子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他差点就被人害死,差点就没了!” 他紧咬牙关,对如笙的话并不反驳。她说的没错,香囊是经过他手的,是他亲自给她的。纵使初初他也不知情,可结果已经酿成,他难道还想为自己辩解来推卸责任么。他只是害怕如笙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垮,若是那样孩子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到时候她更要痛恨自己,更要伤心欲绝了。 “辰妃妄图谋害皇嗣,定要重惩,但不是现在。”他贴在她的耳边说着,已然是走投无路。 如笙侧过头避开他,“你又要说你有你的难处了么。你的难处就是不得不与辰妃同榻,不得不纵容她加害于我。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不肯放手,仍是抱着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那晚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我确实恍惚之间将她当成了你,只是在她替我褪下外袍后我就清醒过来,一把将她推开。我和她没有什么,后来她同我说不愿让徐尚书知道她在宫中被冷落,我才答应在采奕宫过一夜。但是我是歇在外头的榻上,没有和她共一张床。” 如笙凄凄的望着他,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愠怒,“圣上还不明白么,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起初你会排斥,久了你就会习惯,迟早会与辰妃行夫妻之实。她不光想害我,还想一步一步占有你……” “她只是……” “圣上若是还想替她寻借口就不必再说了。”如笙缩到床榻里侧,用锦被裹紧自己。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我还有朝臣要见,一会再来看你。”瑞王从床沿站起身,身上的衣袍因为刚才如笙的挣扎变得有些凌乱,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 “在你眼里朝臣比我重要,辰妃比我重要,徐尚书比我重要,就连死去的前王后也比我重要。”她声音凄楚,每一个字都像在控诉,“我也好,我腹中还未成形的这个孩子也好,于圣上而言又算什么。” 她提了前王后,那是瑞王的禁忌,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前她也一直刻意回避。可这次她却不管不顾了,她还有什么要去顾虑的,连瑞王都不在乎她了,她何必再去在乎那么多。 瑞王一怔,完全没有料想到如笙会提到前王后。他不想同她计较,甩手就准备走,只是待他迈出两步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珠花的惊呼声,“娘娘又见红了!快去传太医!” 他在原地待了半晌,忽的从案边拿起一个茶杯,用力砸在地上,茶杯顷刻间碎成了粉末,“来人,将辰妃带至泰生殿,朕要亲自问个清楚!” 泰生殿里一片凝重。 徐怜华被带进来的时候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似乎并不知道瑞王将她叫来此处的用意。她跪在地上问安,却迟迟不见瑞王叫她起来,她有些疑惑的抬了抬头,瞥见瑞王眼里的阴沉,心知哪里不妙,只得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起吧。”瑞王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还是让她起来站着。 “圣上唤我过来有什么事?”她的眼睛里仿佛闪动着流光,看上去像是天真无邪。 “裕妃身体不适,你可曾听谁说过?” 徐怜华看着他,有些讶然,半晌后才答:“听宫人们提到过。今晨我也去过夜澜宫想去探望裕妃娘娘,只是裕妃娘娘称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将我拒之门外。” “你可知裕妃为何会如此。” 徐怜华暗暗深吸一口气,“我听说……怀孕最初的几个月有不少人都会出现滑胎征兆,想来裕妃娘娘也是这当中的一个吧。” 瑞王将致使如笙出现滑胎征兆的香囊抛到她的面前,问:“可我却听太医说裕妃出现滑胎征兆和这香囊脱不了干系。” 徐怜华凝视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香囊,光从面上看不出她的情绪起伏,目光也是静如止水,仿佛眼前的香囊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圣上是想说香囊里有致使裕妃娘娘滑胎的东西?”她抬头,双眸不偏不倚,直直看向瑞王,似一把锐箭。 “你很聪明。”瑞王用指节撑着额角,“知道若是直接在香囊中做手脚,定会在我交与医官查验时就被发现,所以才会想到用这么一个办法。” 知道自己的行径已经被瑞王知晓,徐怜华也不再刻意掩饰。她目光如电的注视着瑞王,早没了方才的巧笑嫣然。 “圣上全都知道了。”她噙着笑容,仿佛在挑衅,“只可惜裕妃娘娘福星高照,孩子竟没有流掉,我也算是失败了。” 瑞王用指尖轻叩扶手,良久,又道:“为什么。” 徐怜华恶狠狠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说:“还用问为什么?从前圣上只钟意我阿姊,就连阿姊殁后也不愿宠幸后宫,可自从她来了就什么都变了!她抢走了圣上,我便要她尝尝厉害!” “你以为你做这些,怜歌泉下有知会作何想?” “你懂什么!你明知道我阿姊与祟王情投意合,却硬要将她娶进宫里做你的皇后!最后还害死了她!你没有资格置喙我阿姊的事!”她满面通红,情绪异常激动,此时也不顾君臣礼节,“你还我阿姊,你把阿姊还回来!” 她的发丝散乱,早没了先前的整洁。瑞王望着这样的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过去的一些事。 什么都变了。他想。从前的青梅被他关进了承祥宫,如今的徐怜华也将他逼至这样的境地。 “怜歌死前曾留信与我,希望我能替她好好照顾你,将你许给一个能够呵护你的郎君,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他的声音并不响亮。 “你这个伪君子!阿姊是被你害死的,定是因为她不愿从你,你才那般逼迫她!如今人已经没了,你还在我面前充好人!哼,我不应该光在给你的香囊中下迷魂的药,我应该先将你杀死!让你和裕妃统统死在我面前!” 有人要过来将徐怜华拉住,却被瑞王制止了。 “当年让她进宫是徐尚书的意思。他担心我在即位后会因为徐家与祟王往来频繁而对徐家不利,所以才提议让怜歌入宫。我对她与祟王之事多少有所耳闻,只是因着你年纪尚小,我只得按徐尚书的意思迎娶怜歌,好让他能够继续辅佐我。那时候,朝中势力多为偏向祟王一方,我处在弱势,必须倚靠徐尚书在朝臣中不断游说来提高声望。”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怜歌入宫后将我拒之门外,却时常在禁湖与乔装成侍卫的祟王幽会,这些我都知道,也都尽数容忍。只是没想到一日夜晚,她在酒中下药,妄图趁我昏睡之中将我刺杀,被我发现后也不愿将祟王供出,只说是她一个人的意思。我将她囚在独杏宫,为了让她能够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没料到数日后,她就在独杏宫中吞金自尽,留下一封信,信中仍是坚称刺杀一事是她一个人的行为,为了不用连累徐家,她选择以死谢罪。她不惜牺牲性命都是为了保全徐家,保全你,可你却辜负了她的一片用心,与她走上了同一条不归路。” 徐怜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连连后退。她摇头,绾在发上的髻散落下来,“我不信……” “你自然是不信的。你心目中的怜歌是善良的,与祟王同心同德,是被我棒打鸳鸯,我才是那个恶人。”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没必要同徐怜华说得太多,“罢了。来人,将辰妃带回采奕宫严加看守,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有人上前把徐怜华带走。她转过身,脚步踉跄,头发披散在身后,像是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待她离去,瑞王才又回到夜澜宫。他站在门口,许久不敢进去,刚才如笙见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孩子没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圣上?”穗云看见他,连忙上前问安,“娘娘已经睡下了。” “哦。孩子呢,太医怎么说的?” “许是娘娘方才太过激动才会见红,不过目前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太医说,以娘娘现在的状况来说是经不起折腾的,若是反复这般大哭大闹,对腹中胎儿只怕是极其不利。” “嗯,朕知道了。”他点点头,刚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朕进去看看裕妃。” 他悄声走进寝殿,看到如笙躺在床榻上紧闭着双眼,眉头却皱在一起,像是正在梦魇。他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如笙微屈的五指,忽的听见她开口,“圣上……圣上……” “我在。”他俯身下去,吻在她的额上,“别怕,我一直都在。” 如笙从梦中醒来,睁眼便见到瑞王的面容出现在面前。她翻过身,紧紧抱住他,“圣上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任她揽着自己,抬手轻拍她的背,“我不走,一直陪着你,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mallylovebb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 第32章 第 32 章 寝殿熄了几盏灯,帐内变得幽暗。如笙从锦被中伸出手揪住瑞王袖口一角,她的指头细如青葱,指尖还有些微微泛红。她已经睡着了,脸颊隐有泪痕。这几日的动荡让她没法睡得安稳,经常突然醒来,大抵是梦中又见到了什么悲伤难过,她一睁眼,就是两行清泪淌下。瑞王只得低声哄哄她,她才能继续安睡。 次日醒来,瑞王还躺在身侧。他也是乏了,眼睛紧紧闭着。如笙翻了个身,拱进他的怀里,觉得自己像被包裹住的幼兽,只有依偎着他才有安全感。 瑞王被如笙的动作惊醒,还以为她又做了噩梦,连忙抬手拍拍她的背。如笙觉得好笑,哑着嗓子说:“哄孩子似的,圣上做得这么熟练,将来就让圣上来带孩子。”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瑞王自然也是高兴的。他捏捏如笙的鼻尖,“不生气了?不闹了?” “还得闹。圣上没说怎么处置她呢。”她嘟着嘴,状似不高兴。 “赐死。”瑞王答得飞快,“你满意了?” 如笙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她从榻上起来,斜着眼睨他,“怎么弄得好像我非置人于死地似的。”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他饶有兴致的端看着她。 “不如同匡昭仪一样,送到承祥宫去好了。她虽有害人之心,但毕竟没有得逞。” “你总是这样宽容,就越会有人得寸进尺。”瑞王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想法,你安心养胎,别再出岔子了。” 如笙心情愉悦,搂着瑞王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压制住翻腾而上的情|||欲,掀开厚帐抱着她下床,吩咐宫人备水洗漱。 “陪你用完早膳我就要去泰生殿会会徐尚书,他一个时辰前就来了,不能让他等得太久。” 他的脸上隐约带着些愁容,如笙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她帮不上忙,所以也尽量不去扰他,乖乖喝下一碗粥,说:“嗯,圣上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现在晨吐得厉害么。”如笙能够这么说,他当然觉得心里很暖。很多时候他忙于朝中之事根本顾不上她,也不知道她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究竟过得如何。她吃不进东西,他也只能干着急,一点忙帮不上,可她却一直都在试图体谅自己。 “好一些了,只是过一会可能又要吐了。”如笙说完,看到瑞王蹙起了眉,意识到自己的话让他担心了,只得赶忙解释,“太医说了,这都是常态,等过个两三个月就好了。” 瑞王轻叹着抚摸着她尚未凸显的腹部,“若是我能替你分担一部分就好了。” 他的话叫如笙有些感动,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笑了笑,说:“朝中之事我也无力替圣上分担,只有在这方便努力一下。圣上与我扯平了。” “嗯,确实是扯平了。”他也笑,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听话,和孩子一块乖乖待在寝宫,我一会就回来。” 如笙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愈行愈远,渐渐从视野中消失。她的笑容渐褪,转了身,问着身旁的穗云,“你觉得圣上真的会赐死辰妃么。” “娘娘以为呢。” “我觉得不会。”她摇了摇头,眼里带了些无奈,“算了,至少他是这么同我说的,我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对一个人了解的越深就越能轻易洞察那个人的行为举动。从前她总觉得瑞王的心就像无尽的深渊,她看不见也触碰不见。可如今她越发猜得到他的想法,她能从他的举手抬足间知晓他下一步的打算。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至少她要比从前沉着许多。她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从最初那个生涩的少女,变成现在怀着孩子的妊妇。这几个月的生活是她过去从未想象过的,却又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不知道爹娘和阿姊在淮国过得怎样。”如笙望着窗外,院子里已有春意,天气也暖和了一些。 “大抵是自由自在吧。”穗云无心道了一句,将桌上的碗筷收走。 如笙扭头看她,不禁有些好奇,对于穗云而言宫中的生活是拘谨的么,不然她怎么用“自由自在”来形容淮国的生活。她参不透,也不想费心思去想。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原因,最近她很难集中精神去想问题,特别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后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一沾枕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瑞王说要赐死徐怜华,徐尚书得了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宫里。怜歌死了,徐家就只剩一个怜华,若是怜华也没了,那他还有什么盼头。 徐尚书在泰生殿外候了许久,终于等到瑞王慢悠悠的踱步过来。他冷冷扫了眼徐尚书,微微启齿,道:“进来吧。” 两个人一君一臣,纵使岁数相差甚大,但徐尚书还是趴跪在地上,丝毫没有所谓的长幼尊卑。瑞王还是于心不忍,命他站起来。徐尚书听令,从地上缓缓直起身。 “老臣是来求圣上开恩的。”徐尚书低着头,声音里尽是悲切。这一夜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有余,鬓边的黑发夹杂了几簇花白。 “辰妃有心祸害其他后妃,甚至还妄图加害于朕。你让朕如何开恩。” “爱女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被祟王殿下诓骗。她本性纯良,若是圣上肯放她一马,老臣愿为圣上鞠躬尽瘁。”说着,徐尚书又趴跪下去。 瑞王沉默了半晌,才说:“当年前王后之事朕也格外开恩,没有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保留了她王后的头衔和尊仪,让她走得风风光光。如今辰妃重蹈覆辙,朕一次次的包容却让你们一次次的变本加厉。徐尚书,敢问可是朕太过暴戾?” “圣上宽宏大量,海纳百川,老臣深有体会。只是老臣为人父母,实在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女先于自己而去,望圣上能够再给怜华一次机会,圣上的慈悲定能将她感化。” 瑞王冷哼一声,似是满腹盛怒,“朕的旨意既然已经下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是看在你年岁已老的份上,特意命人送了位孤女至你府上,以后你便同她做伴。” 他不等徐尚书再说其他,径直一人离开了泰生殿。 出了泰生殿的门,他抬头,望见天空湛蓝如洗,是个好天气,胸中却不得半点畅快。他对徐怜华的宽容就是对如笙的不公,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但他别无选择,如今边界屡有动荡,朝中重臣多有动摇,徐尚书是他决不能放手不管的朝臣之一。前几日才听徐尚书告诉他祟王有联合邻国谋权篡位的打算,眼下情报最为重要,他还得依仗徐尚书的人脉知晓更多的消息。 他顿在去夜澜宫的路上,不知该以怎样的神情去面对。他其实并没有将徐怜华处死,而是秘密将她送出了宫,代替她死的只是一个样貌与她相似的宫女。若是从此再不相见倒还好,否则将来叫如笙看见,会不会以为是因为他对徐怜华余情未了,才放了她一条生路,到时候两人之间又会变成怎样一副光景。 瑞王朝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从院子里传来嬉笑的声音。他靠近,才发现是如笙正在凉亭里和珠花一同扎风筝。 “外头凉,怎么不多穿点。”他走过去,负手站在石桌旁。 “不冷。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也好。”如笙把自己扎的风筝交到他手上,“我不会,圣上帮我。” 瑞王皱皱眉,望着手里未完成的风筝也是一筹莫展,“我也不会。” 珠花急于邀功,也不管自己面前的是谁,一把夺过来,眨眼的功夫就扎好了一个简单的,“圣上和娘娘哪是能做这个活的。” 如笙和瑞王面面相觑,对珠花的话竟也是无法反驳。 起了风,瑞王便将自己的大氅罩在如笙的身上。脖领上还残存着属于他的温度,很暖和,如笙忍不住将大氅拉得更紧。 “我一直在想,若是能在这块空处上建个秋千架就好了。等天再暖和点就可以有事没事过来荡荡,多快活。”如笙抬手,指了指凉亭一侧的绿地。 瑞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沉吟一会,说:“那有什么难的,修一个便是了。” 如笙喜笑颜开,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圣上最好了。” 他侧过头,刮刮如笙的鼻子,“只是你有身孕,玩这个不怕有危险?” “我又不会荡得很高,不会有事的。”她鼻头有些泛红,显得俏皮可爱,“等孩子出世了,还能带着孩子来玩,嗯?” “嗯,好。”他是拧不过她的,“待我忙完手头的这些事就来修秋千架。” 如笙点点头,趁珠花还在捯饬风筝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踮脚起来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那我等着。” 瑞王有些意外,她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对他这样亲昵,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俯身,低头看她,“不够,再来。” 如笙羞红了脸,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不好意思再来一次,“马上要用午膳了,我们回吧。” 她往前走,却被瑞王牵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回。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他轻咬着她的唇,一只手摁住她的后颈,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许久之后,瑞王才终于将如笙放开,心满意足的牵着情迷意乱的她回夜澜宫,而一心扑在扎风筝上的珠花根本没有察觉凉亭里早就没有人影,待她回过神,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几日后,辰妃被赐鸩酒一杯,死于采奕宫中。如笙得知消息没太多表示,倒是太后在采奕宫前守了整整一天一夜,据说哭成了泪人,到最后是由宫女们扶回去的,似是连路也走不稳。朝中竟生出怪罪如笙铁石心肠的言论,瑞王虽替她挡下,但流言免不了从墙缝里溜进来,被她听了入耳。起初有些难过,她才是被害之人,不过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哪里算得上铁石心肠,但再后来又看得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还是有人能对她评头论足一番。宫里就是如此,她也该习惯了。 这日如笙坐在四方椅上织着小衣裳,忽的听见外头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不禁有些好奇。她放下手里的活,来到窗边往外望,就看见院子里堆了一些木头,还有一个躬身忙活的人。她这才想起之前同瑞王说过想要修个秋千架的事,只不过碍着近段时间事情繁杂,这种琐事也就被暂时搁置在一旁。 如笙巴巴的望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极其眼熟,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远远的喊了声:“圣上!” 那人果真回头,两个人霎时间四目相对,如笙甜甜的笑了。她从寝宫出来,绕到院子当中,瑞王正用柴刀将木头底端削减,见如笙靠近便停了手里的活,“你出来做什么,这里乱七八糟的,怕会脏了你的衣裳。” “圣上怎么亲自来修秋千架了?怎么不让宫人们来做?” “给你做的东西自然要我亲自操劳。”瑞王将袍子撩到一侧,“我特意问了有经验的木匠,仔细研究了一番后才来的。你放心,孩子出生前一定能修好。” “那还得有好几个月呢。”如笙颇感无奈,就算孩子等得了她可要等不及了。 “我没有政事要忙的时候就来弄几下,这几个月不能怎么碰你,找些事来做也好。”他说得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这句话当着别人的面说有什么不好。 “圣上怎么这般口无遮拦,什么话都随便说。”如笙又急又气,赶忙看看四周有没有其他人。 瑞王轻笑两声,“好了,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回屋里头,你在身边我没法专心。” 这就下逐客令了?如笙瞪了他小半会,又觉得自己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想想还是先回寝宫待着比较好。 瑞王在外头忙活,如笙就在屋子里做些女红,俨然一副男耕女织的状态。她喜欢这种生活,仿佛她与瑞王只是寻常夫妻,没有什么江山社稷,没有什么同利相死。只可惜也是短暂的,她还没能织上几针,就见瑞王走了进来,身上沾了木屑和尘土,不像皇帝,倒像是个穿得不错的耕夫。 她用手替瑞王掸掉外袍上的木屑,又用帕子沾了水替他擦掉那些尘土。她皱皱眉,看着一身狼藉的瑞王,犹豫了一会,还是提议道:“圣上需不需要换身衣裳?” “也好,就让人去乾坤宫给我带套常服来换。我是没想到一开始就那么麻烦,柱子和支架没弄好,还沾了一身灰。” “珠花不是说过了么,圣上根本就不是做这种活的料。”如笙挪揄他,又用手巾擦擦他的脸,“像个花猫似的。” 穗云端了糕点和茶水上来,如笙仍是闻不得甜味,只稍稍往后仰了仰,把装糕点的瓷盘往瑞王那边推,“圣上忙了那么久定是饿了,先吃些糕点垫垫底。” 瑞王盯着那些糕点,伸手拿了两块塞进嘴里,有点狼吞虎咽的意思。如笙看着面前的瑞王忍不住发笑,他现在哪还有半点君王的威仪,就是一个饿坏了的普通人,吃得太急咽不下去,还连忙灌了一杯茶。她只得像哄孩子那般拍着他的背,又倒了杯茶给他,说:“慢点慢点,圣上慢点吃。” 她的眉眼间有柔情,有温婉,是看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神态。瑞王看得久了,心里头的愧疚就印得更深。 “下个月严决从边界回来,到时候就让他顺道将少傅和夫人接进宫来来看看你。”他呷口茶,瞥了如笙一眼。 “哦。”如笙的反应平平,脸上看不出悲喜之情。 “你不愿你爹娘来看你?”他只觉得奇怪,后宫的妃子有多少都在盼着能与娘家相会,如笙进宫几个月了,真的一点都不思念家人? 如笙苦笑一下,“我阿姊身体不好,我爹娘向来不太出远门,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她。若是让他们在我和阿姊之间做选择,他们定会选择我阿姊。我想他们该是不会来的。” 他探身过去揽住她,这种感觉他要体会得更深,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他和她依偎在一起,“不愿来就算了,反正你还有我。” “嗯,我还有圣上呢。”如笙笑了笑,又觉得想哭。就是因为爹娘对如磬的偏爱,她才得以与瑞王相识。可两人间的爱情到底与父母之爱不同,她得到了爱情,但在父母之爱这一块却仍是缺失了一大块,是一生的遗憾。 用过午膳,如笙在床榻上睡了半晌。醒来的时候就见珠花神采飞扬的满屋子转悠,手里捏着一封信,隔一会看一眼,嘴里小声叨叨的,像着了魔似的。 “你做什么呢,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如笙从床榻上下来,凑到珠花身边,“谁给你的信?” “是严决给我的。”珠花满面红光,俨然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 “他给你写信了?”如笙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以严决那般木讷的性格是做不出与哪个女孩子通信这种事的。 “这丫头写了十封过去,大抵是扰得别人受不了了,才回了这么一封。”穗云在一旁冷嘲热讽起来。 “哪有十封!就写了九封过去,还有一封没来得及寄呢。” “我说了吧。”穗云端了药过来,在案上放下。 听穗云这么一说,如笙了解了大概。她不忍让珠花扫兴,也就问了问严决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他挺好的,不用担心,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未等如笙笑着将“这不是家书常有的内容么”说出口,穗云又在旁边补上一句,“你漏了最后一句,怀远将军让你别回信也别给他寄信了。” 珠花眼看就要被穗云堵得哭出来,如笙赶紧上前安慰,“怀远将军是有正事要做的,想来也没什么时间给你回信。你寄得越多他就要回得越多,若是不回信他心中也会过意不去,可时间不多啊,他也是怕你着急才这么说的。反正下个月就能见面了,你有话到时候再同他面对面的说。” 珠花抹着眼角有些哽咽,如笙回头瞪了穗云一眼。穗云倒不以为然,鼻孔仰到了天上:“娘娘安慰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如笙有些恼她,却不好指摘她什么。她说的都是实在话,严决对珠花是客气,但谈不上喜欢,若像如笙那样总说些好听的给珠花听,珠花便也会把那些话当真,自欺欺人的以为严决就是喜欢她。可很多事皆是长痛不如短痛,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如笙其实并不希望珠花陷进这个泥潭,她涉世未深还不如自己,自己尚且有瑞王护着,可她的背后除了这个夜澜宫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如笙将珠花拉近身前,像个姐姐一样同她说话,“你真的喜欢怀远将军?” 珠花点点头,她才十四岁,做什么都带着些青涩的稚气。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喜欢他?” “那日在泰生殿前见到他就喜欢他了。他是奴婢见过除了圣上之外最英武的男人。”珠花顿了顿,怕如笙误会她话中的意思,又急忙解释,“但是奴婢是将圣上当做主子来看的,奴婢崇敬圣上,但对严决的感觉却不像是对圣上那般敬畏,而是总想和他待在一起。” 如笙垂眸,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当然能够理解珠花,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总希望每时每刻都能痴缠在一起。半晌,她徐徐开口,“若是让你嫁给他,你可愿意?” 珠花一愣,呆若木鸡的望着如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奴婢……奴婢还没想那么远。” “我也只是问问。你是个好姑娘,抛开其他的不说,嫁与谁都是别人家的福分。你现在还小,等再大一些就要考虑将来的出路了,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我吧。姻缘这种事,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怀远将军为人耿直,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同他共度一生。” 珠花只觉得浑身都在冒着热气,她不好意思去看如笙的眼睛,只得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娘娘说什么呢,什么共度一生……” “等下个月他回来,我替你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一切顺利,就先将亲事订下。” “怎么这么快!”珠花吃了一惊。 “你年纪尚小,可怀远将军已经不小了啊。何况只是先定亲,又没让你现在就嫁过去。”如笙睨她一眼,“如今边界不安稳,想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没什么兴致娶亲,定亲只是为了让你们的心都能沉下来,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多做他想,安安心心的该干嘛干嘛。” “可要是他不肯怎么办啊。”珠花小声嘟囔。 “那就要看你的了。”如笙放下手里的茶盏,“若是你能将他打动,说明你们缘分尚在,若是他自始至终不愿答应,说明你们之间有缘无分,那便不能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啦~~ 第34章 第 34 章 边界动荡,严决随军返回宫中比原定的时间要晚了大半个月。他启程前送来封信,说是已经接到如笙的爹娘。如笙没有想到他们会来,欣喜之余又觉得有些忐忑。她猜想这次他们过来定是还为了别的事,而且多半与如磬有关。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瑞王,瑞王却不当一回事,安慰她图点小恩小惠那都不算事儿,能满足就尽量满足,没什么好担心的。 秋千架早就修好了,到最后还是请了木匠来做。瑞王只在木匠的指导下将人坐的板子绑在藤条上,就算参与其中了。如笙不大放心,第一次坐上去前还特意用力拉扯了几下藤条,生怕会不牢固。瑞王为此很不高兴,为了证明他的手艺还是值得信赖的,他决定身先士卒,坐在木板上荡了好几个来回,如笙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心大胆的坐上去玩。她对秋千爱不释手,每天都要过来荡个好几回。瑞王笑她童心未泯,哪像个要做娘的人。 孩子已经满三个月,如笙穿得少的时候从侧面能看得出一点肚子。前几个月没显怀的时候还好,现在显怀了倒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肚子凸起来多明显,像吃多了似的。瑞王却很喜欢用宽厚的大掌轻轻覆在如笙的肚子上慢慢摩挲,眼里是满溢的温情。 这日瑞王收到消息,说是严决和如笙爹娘大致明日昼时就能到。夜里他告诉如笙,如笙听后只点点头,没什么表示。她刚刚沐完浴,身子暖和得很,只着了中衣,正站在床榻边用象牙梳梳头。他冷不防靠近,伸手从她身后换过她的腰际,掌心触到隆起的腹部,忍不住又将半个手掌罩上去细细抚摸。 “你说孩子是怎么从这么小的变成那么大的,多不可思议。”太后怀祟王的时候瑞王尚且还小,不太记事,所以也不清楚女人孕育胎儿的过程。 如笙将手又盖在瑞王的手背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从前人们总说血脉相连我还没有感觉,现在多少明白了一些。孩子就跟种子似的,在做娘的肚子里生根发芽,历经十个月后终于破土而出,他就是做娘的身体的一部分。” “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他把脸埋进如笙颈间,细嗅她身上的淡香。 “圣上又不怀孩子,怎么会是圣上身体的一部分。” “没有我会有他么。”他把话说得暧昧,“所以他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圣上说是就是。”如笙无奈的笑了笑,总觉得每次一谈到和孩子有关的话题瑞王也变得跟孩子似的,尽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较真。 瑞王揽着她,低头就看见如笙里衣交领下若隐若现的丰盈。他咽了咽唾沫,有些难以自持,竟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如笙自然觉察到他的异常,一扭头就看见他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身体的某一处,顿时明白了大概,粉拳捶在他硬实的胸膛,嗔怒道:“圣上看什么呢,夜深了,圣上也该回乾坤宫歇着了。” “今日太医诊脉是怎么说的?”他突然这么问。 “说是脉象安稳,没什么特别的。”如笙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应该没问题了吧。”他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边已经将如笙抱上了床榻。厚帐垂下,两个人陷入昏暗当中,“今夜我就宿在你这儿。” 如笙本能的想出声拒绝,但敌不过身体的反应。几个月没和他温存,心里哪里会不想。她攀着他的肩,有些气喘吁吁,“圣上记得轻些慢些。” 他捧着如笙泛红的脸颊亲了几口,“放心,我会慢慢来。” 久违的亲热,如笙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身上的灼热烫伤。她揽着他,就像一叶起伏在汪洋之中的扁舟。痴缠都久了,倦意席卷而来。如笙躺在瑞王的身侧,十指相扣置于锦被上,连睡着之后都没有分开。已经许久没有和瑞王同枕而眠,这一晚如笙睡得很踏实。早晨瑞王起床的时候惊醒了她,她揪着他的衣角撒着娇不让他走。瑞王吻在她额头,“你继续睡,我下了朝就过来。” 如笙这一继续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她迷糊间听见夜澜宫外有声音,珠花一把掀开厚帐,急急忙忙的说,“娘娘快起啊,娘娘的爹娘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吓得赶紧翻身起来,让珠花替她更了衣,只稍微把长发梳得平整,随意在耳边绾起,就让宫人传了阮父阮母进来。 两位老人进到寝殿,见了如笙都纷纷跪下行礼,如笙赶紧让他们起来,又吩咐珠花去备茶水和糕点,穗云候在她身侧。她把多余的宫人都打发到寝殿外头,好让两个人都不需要顾及太多。阮母端详着夜澜宫的陈设,半晌说道:“平时你就住在这里?” 如笙点点头,穗云跟着在一旁说明:“这是娘娘的寝宫,平时作息起居都在这里。” “都成娘娘了。”阮母有些难以适应。对她而言这几个月除了如笙不在身边之外生活其实与往常无异,在她的眼里如笙还是从前的模样,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突然让她接受这些改变,总觉得别扭。 “不过是个称谓。”如笙呷口茶,她闻不得甜味,所以也不去碰那些精致的糕点,“爹爹娘亲尝尝这个,是褚国这边的风味。” 她记得阮母最爱吃些零碎的东西,应该会喜欢。可阮母却看向她的小腹,表情显得讶然,“你这肚子是……” “哦,怪是不好意思的。”她把手覆在小腹上,“爹爹娘亲都还不知道么。” “先前是听淮王后提起过。”说话的是阮父,他闪烁其词,好似在特意隐瞒什么。 阮母茫然的望望阮父,眼里浮现出一丝哀伤。片刻后她将目光落在如笙微隆的腹部,“多好,有了孩子多好。我听闻圣上还没子嗣呢吧?这孩子一出生就是长子了。” 本该是高兴的一件事儿,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沉默了一会,如笙才开口问道:“阿姊还好么。” “你阿姊她……”阮母欲言又止,“挺好的。你和亲没多久聂家就上门来提亲了,赶在过年前完婚,已经是你以伯哥哥的妻了。” “阿姊她……同以伯哥哥成亲了?”如笙大吃一惊,心想原来当她在宫中经历种种波折的时候,如磬竟然已经和以伯结了姻亲。 “是。原来他们两个从前就互许了终身,竟瞒着我们。一开始也是气的,可想想以伯也是个靠谱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阮母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磬儿身体不好,大夫说她不宜有孕,她不似你这般有福分。” 如笙望着手里的茶盏有些怔忡,阮母口中所说的都是她闻所未闻的。如磬和以伯互许过终身?她从未听以伯提起过,甚至未曾感觉过两人之间有过什么。但细细想来,从前她之所以总是一个人过上元,过七夕,就是因为每逢佳节以伯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能同自己在一起。过去的她难道不也是和珠花一般,一厢情愿的以为以伯也是喜欢自己的。 “阿姊比我有福分,她能过个平凡的生活,同以伯哥哥一起。爹娘大抵是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在宫中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以为,说是劫后余生也不为过。”她的语气里隐有怒意,她被匡昭仪算计差点挨了板子,又被辰妃害得险些流了孩子,这些苦难到自己爹娘嘴里竟成了所谓的福分,他们只看到自己过得好,却没看到自己过得不好的时候。 “你不懂,女人哪有不愿生孩子的。有了孩子才算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你有了孩子,母凭子贵,你阿姊生不了,便是一生的憾事。”阮母还在试图辩解。 “罢了,同娘亲多说也无用。”如笙不想为此和阮母争吵,遂又话锋一转,“爹爹和娘亲打算待多久?需不需要我让人安排一下?” “明日一早就回去。今晚宿在城里头的客栈,不用你费心了。” 阮父说着看向阮母,阮母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茬继续说:“你阿姊老毛病又犯了,我们得赶回去照顾她。对了,我们还有话想单独同穗云说。” 如笙和穗云面面相觑,都在猜测有什么事是需要和穗云单独谈论的。只是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如笙也不好阻扰,只得允了他们留在寝殿说话,她先到院子里待着。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悄悄躲在窗外,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到底隔了一段距离,她没法听得很清楚,只隐约听见“以伯”、“过继”、“不亏”的字眼。她心有疑惑,等三个人聊完她才回到寝殿,见父母与穗云的表情皆有些古怪,猜到方才所言定非什么好事。 “爹爹和娘亲同穗云聊了什么?该不是想将她带走吧。”她把手放在膝上,将有些褶皱的裙面拉扯平整。 知道瞒不过如笙,阮父阮母干脆把话说开了,“我们是想既然你阿姊不宜生育,不如就让穗云替她生一个,再将孩子过继给她。穗云从小长在阮家,对磬儿绝无二心,两个人也情同姊妹,我们也能放心得下。” 如笙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又道:“那穗云怎么办,生了孩子就不管她了么。” “我们先前也同聂家谈过了,他们愿意纳穗云为妾。若是送给别人家我们还不乐意呢,但是聂家是好人家,以伯同磬儿也会尽力补偿她。这是个万全之策。”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校字...有虫记得提醒我..昨天登陆栏不见了没法更新很抱歉... Ps.本文不考究,作者虚心接受建议和意见,如果是单纯谩骂或者人身攻击,请出门右拐不送,码字不易,不喜欢可以点X,希望能够体谅作者的心情。 第35章 第 35 章 如笙回头,想问穗云的意思,穗云躲开了她的视线,沉默的退到一边。 “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而定。”如笙坚定的说,“穗云跟着我,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走。” 阮母倒不着急,“穗云方才也答应了。聂家是个好归宿,她心里明白得很。明日我们过了午时才会走,穗云,你想清楚了就到福来客栈找我们。” 穗云福福身,送了阮父阮母至夜澜宫门口。转身对上如笙怒气冲冲的目光,却是无喜无悲。 “你真要跟爹娘回去?去给以伯哥哥做妾?”她质问着穗云,仿佛要去给人做妾的不是穗云而是她。 “宫里还有珠花在,还有其他的婢子,夜澜宫不缺伺候娘娘的人。”穗云平静的回答。 “我不是在说这个。你嫁给以伯哥哥做妾,生的孩子也不归你,何况以伯哥哥对你也没有儿女之情,你难道希望每一日都活在忧郁之中么。我是见不得你这么糟践自己。” 听见如笙这么说,向来反应冷淡的穗云猛的怒瞪她一眼,她吓了一跳,知道一定是方才的话触怒了穗云。如笙觉得莫名,阮父阮母这般对穗云不见她生气,自己不过将事实说出就惹得她动怒,难道她从始至终都未曾站在过自己这边,纵使阮家对她如何她都能忍耐,就是不能忍耐自己说出忤逆阮父阮母的话。 “糟践?娘娘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哪里知道奴婢这种做下人的苦楚。”穗云依旧满怀愠气的看着如笙,“奴婢是下人,不管想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在乎。就算不是嫁给聂公子做妾,奴婢也有可能会被许给其他人做妾。既然下场都是一样的,奴婢宁愿给钟意之人做妾。” 如笙听后愣了半晌,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抬手掩住半张脸,惊呼出声:“你……你喜欢以伯哥哥?” 穗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干脆也不藏着掖着,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是,奴婢从小就喜欢聂公子,娘娘不也一样么。聂公子温润如玉,对奴婢而言就是天上的月亮。奴婢也有自知之明,像聂公子出身这么好的人是看不上奴婢这样的下人的,所以奴婢从没有痴心妄想过,一直本本分分做一个下人该做的事。若是能嫁给聂公子做妾,便能天天瞧见他的模样,就像从前一般。这样奴婢就很满足了,奴婢不敢奢求太多。” 如笙还是第一次听穗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望着面前的人,想着穗云何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有自己思慕的人,有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虽然她总爱板着一张脸,说些扫人兴致的话,可每当出什么事的时候都是最可靠的那一个。她不是无欲无求,只是有求难应。她把话全都藏在心里,这样的人其实更容易走向极端。 “我只是觉得……”如笙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她只是觉得纵使有遗憾,有不甘,穗云也不该草草决定了自己的未来。嫁给以伯做妾不是说说而已的,每天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喜欢的人就在面前,眼里却看不见自己,只会同如磬耳鬓厮磨,到时候穗云真的能够按捺住内心的波动么。她是过来人,若是叫她成天只能看着瑞王宠幸其他妃子而独独将自己无视,她一定会发疯的。 “娘娘不用多说了,奴婢的事奴婢自己心里有数,娘娘管好自己就成。”穗云没打算和如笙继续探讨,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瑞王从泰生殿过来,一进门就瞧见如笙黑着个脸。他有些纳闷,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又生起气来了。 “怎么了?见过少傅和夫人了?”他坐到如笙旁边,替她将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 如笙闷了一肚子气,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瑞王,“我爹爹娘亲真的太过分了,为了我阿姊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既然我阿姊和以伯哥哥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打紧的,凭什么就这么坑害了穗云,叫她把一辈子搭进去。” “这件事确实有欠考虑,就算把穗云生下的孩子过继给你阿姊,可孩子和生母从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的。到时候鸡飞蛋打,家里成日不得安宁,如此又有什么好的。”他搭着如笙的肩膀,将她揽在身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爹爹娘亲乃至穗云都只是看着眼前。我也不知道阿姊同不同意,也不知道以伯哥哥愿意接纳穗云是不是出自真心。”如笙叹了口气,这些同她一起长大的人,如今却为了这样的事不得不搅成一团,不禁让她感慨万分,“从前穗云对我说要我早些怀上孩子,这样才能有恃无恐,那时我还不明白,还嫌她太市侩。但现在想想,如果我也和我阿姊一样生不了孩子,圣上定会去宠幸其他后妃。” “我就知道你又要胡思乱想了。”他掩住她的嘴,像是不准她再继续说,“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总去想它。你没进宫前我对其他后妃也不曾有过招幸,怎么你来了,我反而就会去宠幸别人?” “那是因为你心里有前王后。”如笙不满的喃喃。 瑞王抬头点点她的额角,“我与前王后并非你想的那般,你脑袋里就把我想得那么坏?” “圣上和前王后的事我又不清楚,我也不是圣上肚子里的虫子,哪能知道圣上到底在想什么。” “我可是把身和心都给了你,总比你那个以伯哥哥好。”他将如笙压在榻上和她嬉闹,“话说回来,你那个以伯哥哥真有那么好?怎么都那般喜欢他。” “他待人和善有礼,长辈们也很喜欢他。”如笙被他压在身下有些喘不过气,想要翻身起来,“马上要用午膳了,圣上还不快起来。” “那你呢?还喜欢他么?”瑞王势要将她的想法问出来,硬是不让她走。 “我若说还是喜欢他呢。”如笙起了玩心,想故意这么说来看他的反应。 谁知瑞王并不恼怒,反而将手覆在她的丰盈上,身子贴得更近了,如笙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引火烧身。 “嗯?那我就要让你记住我的好,彻底将他忘掉。” 他细细啃咬着如笙的颈,惹得她咯咯笑出来声来,“好痒,圣上别闹了,要用膳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笙挑起了他的兴致,哪有那么简单就收得住手的。一番缠绵,什么都给抛到了脑后。如笙趴伏在瑞王的胸膛,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还是不能就让穗云这么走了。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她定会后悔的。” “你同我在一起还想着别人。”他无奈的瞥了眼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如笙。 “还不知道穗云去哪儿了呢,说不准趁着我没心思管她早拣了包袱溜了。”她睨瑞王一眼,竟有些责怪他的意思。 瑞王从床榻坐起,“没有令牌她哪能随意出宫,你放心,只要你不让她走,除非她化作雀鸟飞出去,不然她肯定出不去的。” “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留下来,彻底断了对以伯哥哥的念想,而不是单纯困住她的人。” “那就得看你能不能说得动她。”瑞王披衣起身,似乎准备去做什么,“我先去泰生殿处理一些事,晚上不一定会过来,若是等不到我就自己歇下吧。” 如笙乖乖的点点头,她心里明白,严决回来了,定是来带了许多边界纷乱的消息。他有许多事要去考虑,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他走了,又留下如笙一个人在这座空荡荡的寝宫。她从床榻上下来,只觉得全身酥软。珠花给她端来一些吃食,动作小心翼翼的。如笙喝了口热汤,缓缓开口,问道:“穗云呢。” “穗云姐姐……在外头做些洒扫呢,一直不肯进到寝殿里来。” “我是为她着想,她却在同我怄气。”如笙想起来也觉得窝气,“珠花,你帮我看着她,一旦看到她开始拣包袱或者准备跑路就来跟我说。” “嗯,奴婢明白。”珠花应了一声,又替如笙盛了碗汤,迟疑了一会,才又说:“这汤是穗云姐姐替娘娘熬的,说是走之前尽的最后一份心意。” 她气结,恨不得把喝进去的汤都吐出来,“罢了,她就是非要走我又能怎么样呢,砍断她的手脚么。走走走,都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话虽这么说,至了半夜,如笙佯装睡下,却刻意未将厚帐拉起,为的就是能够听到寝殿里的动静。果不其然,她听见外面传来细碎的响动,于是从床榻上起来,蹑手蹑脚的往外走,连鞋也没顾上穿。她躲在屏风后头等了一会,忽的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赶紧走出来,看到穗云已经将宫里的行头换下,穿的是进宫前的衣裳,一手拎着包袱正打算离开。 “你给我站住!”她疾步过去,一把拽住穗云的手腕,“你不准走!” 穗云想要挣脱,又怕伤了如笙肚子里的孩子,手上使不了劲,只得任她这么拽着自己,“娘娘这又是何必。” “你嫁给以伯哥哥做妾,你想过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么。”她望着穗云,眼里有着隐忍之意。 第36章 第 36 章 穗云不答,她确实也答不上来。未来?她何曾考虑过这些。她小时候是个乞儿,因为如磬的一句话才被阮家收留。她从小与如磬如笙一同长大,虽说阮家从未亏待过她,可她心里一直都明白她和姐妹俩是不同的。有许多在她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于自己而言却是可望不可即的。 “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穗云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 “我见不得你这样自暴自弃。”如笙话说得悲切,“你向来是我们当中最睿智冷静的一个。” 穗云却叹了口气,“睿智冷静又有何用,依旧是活在这样那样的束缚当中。对少傅和夫人而言,我也只有替大小姐生孩子的用处。” “那确实是大材小用了。”如笙这句话带了点幽默,可在眼下的气氛里谁也笑不出来,“也许你不曾喜欢过我。我不似阿姊那般聪慧,对人也冷淡,你迫于爹娘的要求跟着我远赴褚国,心里定有怨气。但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先前匡昭仪妄图诬陷我的时候你替我解围,还一直为我的事操心,我全都记在心里。”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从前她总觉得穗云烦,唠唠叨叨的,嘴又毒,说起话来半点情面不留。如今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不禁又想起穗云的好来。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曾说过很多话,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你同我曾经以为的很不一样,所以我总希望你的将来也能是明朗的。对我好的人,我希望他们能生活得快乐。”她说得动情,甚至流下泪来,“你嫁到聂家不会好的,强扭的瓜不甜,你应该是明白的。” 穗云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一些,能看见她微微侧过头,半张脸印在阴影里,脸上的泪痕看得并不真切,“我的心不是死的,跟娘娘过来褚国就是为了断了对聂公子的念想。只是少傅和夫人这趟过来,给了我最后的一次机会,就放在我的面前,叫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它又一次从面前溜走。” “等你生下孩子,还有谁会需要你。我阿姊不会希望你再留在聂家,我爹娘说不准还会想尽办法赶你走,你想过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么。” 穗云摇摇头,目光里透着一丝悲凉,“我想不了那么远……” “留下来吧。”如笙拉住她的手,“将来你年纪到了,我认你做我义姊,再给你许个好人家,总比去做以伯哥哥的妾好。” 穗云看如笙说得这样真挚,终于破涕为笑,“我怕是要在宫里孤老终生了。” “你不走了?” “娘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奴婢还有什么可说的。”穗云自顾自将包袱放下,“夜深了,娘娘还不歇下。” “这就去睡。”如笙开心得不行,手舞足蹈的往寝殿里去。 她躺倒在床上,只觉得兴奋得连睡意都没了。穗云晓得她的脾性,特意又去热了碗汤,唤她起来喝。两个人傍烛而坐,像亲姐妹似的。如笙自有了身孕以来胃口从未这么好过,一碗汤很快就喝完了。 “娘娘先别高兴得那么早,少傅和夫人同奴婢说,褚国和淮国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仗。娘娘是淮国人,少不了被人拉到风口浪尖。” “我被人挤兑的还少么,反正也习惯了。”如笙满不在意。 “这次不同以往,圣上若是为了保你而置朝臣之意于不顾,定会让人对娘娘心生敌意,认为是娘娘魅惑圣上,继而让圣上对淮国示弱。圣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皇位,会这么容易就让给别人么。”穗云满面愁云,“奴婢真正担心的是圣上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威仪而将娘娘弃于不顾。” 穗云的话让如笙心里一跳。先前辰妃陷害如笙未遂,瑞王虽说已将辰妃赐死,可她听珠花说除了行刑的几个宫人,没有其他人见到辰妃死时的模样,连尸体也是裹成一团带出去的。辰妃究竟死了没死,她不知道。可她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徐尚书如今在朝堂依旧一言九鼎,地位未曾被削弱,看得出他对于瑞王而言还很重要。 她相信辰妃没死,大抵已经被送出宫外,隐姓埋名的生活。很多事她不愿去深究,她明白瑞王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不想为这样的人和事同他争执不休。只是就如穗云所说,这一次不同以往,两国的纷争必将影响到她,她免不了遭受一些跌宕起伏。 “我是别无选择了。”如笙叹口气,将手覆在小腹之上。 这夜如笙睡得很不安稳,隔日醒来,她望着帐顶出了很久的神,只觉得精神欠佳,可闭了眼睛又睡不着。她干脆披衣从床上坐起,珠花给她端来脸盆洗漱,心情看起来特别好,她睨了珠花一眼,问道:“怀远将军同你见面了?” 珠花果真红了脸,“娘娘怎么知道的。”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猜不到么。”如笙从床榻上站起,让珠花替她更衣。 “他还让奴婢替他向娘娘道贺。奴婢让他等娘娘起来了亲自向娘娘道贺,他却急着要走,真是奇怪的一个人。”珠花端着脸盆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 如笙垂了眼眸,心里五味杂陈。严决不愿见她就是为了避嫌,得亏珠花心思不像穗云那般细腻才察觉不到。她与严决从未有过什么,所以她问心无愧。只是她担心若是哪日珠花发现了什么,会觉得自己是被蒙在鼓里,是被骗了,到时候她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在寝殿待了一会,如笙就说要到外面的秋千架下坐坐。珠花跟在她后头一并出去,外头艳阳高照,如笙也比刚才精神了些。她坐在秋千上,两脚撑在地上轻轻的晃。珠花生怕她有个闪失,在旁边都快紧张得出了汗。 “原来在这里,叫我一通好找。”瑞王负手走近,来到如笙身边。他嘴角噙着浅笑,目光却显得锐利,像一把蓄势待发的箭。 “圣上以为我去了哪里。”如笙支走珠花,却没有从秋千上起来。 瑞王不答,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珠花同我说了,怀远将军一早来过夜澜宫。他是向我道贺的,只是我还在睡,他便让珠花替我传话,仅此而已。” 他嗟叹一声,背过身,像是不愿被如笙瞧见他此时的模样,沉默了一会才问:“你把穗云劝住了?” “劝住了。”如笙点点头,忽的想起穗云昨夜同她说的话,委屈之情汹涌而出,说了没两句竟然哽咽起来,“我对圣上别无二心,圣上却对我疑神疑鬼。我一心想促成珠花和怀远将军,一方面是想着以此将怀远将军收做亲信,圣上日后便也能省一份心,谁知圣上防心甚重,我不过出来散散心,圣上就质问起我来了。” 瑞王明白这次确实是他小题大做了,是他不对。他俯下身,将如笙揽进怀里,姿势有些别扭,他却不肯放手,“哪是质问你。这宫中除了我你谁都不能轻信,我是担心有人趁虚而入将你骗走。” “圣上就知道说好听的话。” “不说你爱听的,难道说你不爱听的?”他在如笙的脸颊亲了一口,“跟我进去,外面风大。” 如笙走在他后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我要听真话,不要听你用来诓骗我的话。” “我何时诓骗过你?”他回头,面带诧然,对如笙的话很是不解。 “你不要骗我。”她低头嘤嘤哭起来,心里想到的是辰妃的事。 “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恼我昨晚没来陪你?”瑞王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从前觉得如笙城府浅,一颦一笑都在他的拿捏中,可现在却是越发跟不上她的脚步,完全预料不到下一刻她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褚国和淮国要开仗了圣上也不同我说一声,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如笙泪眼汪汪望着瑞王,鼻头红红的,像只小狗。 “谁跟你说的?”他抬头点点如笙的鼻头,“严决?” “我压根没见到他!是我爹娘跟穗云说了,穗云又跟我说的。”如笙嘟起嘴,又开始生他的气了。 “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他叹口气,“今日朝上就有人提议我以你做人质,要挟淮国将驻扎边界的兵撤去,你说我该怎么办?真把你绑起来押去边界示众么。” “就算真这么做了淮王也不会退兵的,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杀了你,以振军心,除却后患,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瑞王看着如笙,像是逼迫她去面对,“你可知我每日都要听着这些话在耳边不断出现。对于我而言,一头是你,一头是那些朝臣。我白日不去找你,是为了让他们觉得我尚且还有将他们的谏言听进去。你说我瞒着你,诓骗你,如今我都告诉你了,你可觉得好过一些。” 现实是残酷的。如笙从未把他的生活想得简单过,但当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人的命仿佛都不是命了,只是一枚棋子,有用则留,无用则弃。她惶恐的望着他,觉得宫中的景色也变得不同。若非他对自己有情,如今的她是不是早就成了亡魂一个,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 第37章 第 37 章 “我只是担心。”如笙偏过头,眼里带着隐忧,“朝上怎么评价我都无所谓,只要圣上待我真心就好。” “我待你岂不是真心?”瑞王拥住如笙,“很多都只是暂时的,淮国毁约在先,这一仗不得不打。我只问你同不同我一条心。” “我自然跟着圣上。”她伸手,揽着瑞王的背,“圣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孩子也是活不下去的。” 他觉得宽慰,竟一把把她打横抱起,“护得你们母子周全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还有褚国的子民。”如笙倚在他的肩膀,用指尖摩挲他常服上绣着的纹路。 他一怔,“嗯”了一声,“你想得比我还远。“ 两个人回了夜澜宫,差不多也到了用膳的时候。珠花和穗云去准备膳食,如笙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想给严决和珠花牵红线的想法同瑞王说了。他听后沉吟一会,“问题还是在严决身上,就算我赐婚,他勉为其难接受珠花,也不代表两个人今后就一定能相爱。他的心不在珠花身上,旁人做得再多也没用。” “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穗云劝下来了。”如笙扒着他的手臂蹭过去,“怀远将军没有开窍,我又不好和他见得太多,不如就由圣上去打听打听吧。” “打听什么?”他一介君王,怎么又要做起媒婆要做的事了。 “自然是打听怀远将军的想法啦。”如笙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他对珠花哪怕有一点点好感,那事情还不算糟糕,多让他们相处感情总会好起来的。” “你这么敢肯定?”瑞王狐疑的斜眼看她。 “我进宫前同圣上根本不认识,现在却连孩子都有了。怀远将军和珠花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 如笙话说到这个份上,瑞王是推脱不掉了,只得点头妥协,“行吧,一会用过膳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他,顺便和他提一提。” 珠花端来碗碟,见如笙贼兮兮的盯着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忙问她怎么了。如笙笑而不答,只拿起筷子夹菜。瑞王夹在中间有些难堪,他一个大男人,老是参合女人的事说出去多难听,要是被朝臣们知道了还得指责他放着政事不管,尽管些鸡毛蒜皮的事。 用完膳,瑞王稍作休息后就打算离开。他感受到如笙充满期待的目光准确无误的投在自己身上,顿时感觉脚底有千斤重,比上朝还要艰难。 “先前我嘱咐的事,圣上莫要忘了。” 瑞王只是应了一声,连头也不敢回,提步迈出了夜澜宫的大门。有宫人来报,说是怀远将军已经等在泰生殿外。他绷起一张脸,一路不急不慢的走,快到泰生殿的时候果真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外头,不卑不亢的姿态和沉着的神情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进去吧。”瑞王稍稍抬了抬手,示意严决和他一并进到殿内。 严决跟在他身后几步,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太过亲近也不会太过疏远。他做事一向缜密,这也是瑞王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这一次你可有什么发现。”瑞王抿一口茶,抬头看向严决。 “两国的通商已经中断,好在原本订下的货已经进了褚国边界,暂时不存在短缺问题。只是淮国以此为借口再一次要求派遣驻军进入褚国,两军隔着城墙相对,淮国时不时以炮火冲击用以挑衅,依微臣看,若是我方继续按兵不动,恐会被认作战意不深,届时淮国军队有可能会一举进攻。” “你说的对,被动的形势于我们而言不是件好事,还是尽早在边界增兵,祟王那边也要派人盯着。先前有朕派出去的几个亲信只活了一个,淮国还没那本事渗透进来,依朕看多半是祟王的人干的。” “祟王与淮国有所联络,这件事微臣还在查。祟王人脉宽广,眼线极多,在朝中和淮国都有人在替他效命,所以查起来要费一番功夫和时间,待微臣有了线索再向圣上禀明。” “嗯,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朝中最近的风向确有变动,朕也有所察觉,只是暂且逮不出究竟是谁在从中捣鬼。”指节一下下叩在扶手,他坐直身体,又道,“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想同你谈谈。” “圣上还有何事。”严决见他一脸严肃,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之事。 “宫中女眷众多,你可有相中的哪位姑娘?” 严决果真一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目光闪烁,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朕听裕妃说,你与裕妃的侍女珠花走得很近。先前辰妃一事珠花护住有功,你也在匡昭仪一事上帮了大忙,也算是一种缘分。”他话中有话,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严决站在底下斟酌着用词,半晌才答:“如今两国存有纷争,微臣着实没有空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朕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叹口气,“今晨你去夜澜宫,可是为了去见裕妃。” “微臣不敢。”严决一听,当即跪在地上,“裕妃娘娘是圣上的妃子,于微臣而言是高岭的林檎,微臣不敢觊觎。” “高岭的林檎。”他缓缓重复着这个句子,“你既然不是为了去见裕妃,那定是为了去见珠花。你们两个情投意合,何不趁这个机会将亲事定下来,待纷争一结束,选个良辰吉日完婚,岂非一件美事。” 严决仍然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微臣率兵出征,不知何时就会马革裹尸,莫让珠花姑娘年纪轻轻就被耽误了。” “朝中那么多武将娶妻生子,也不见得别人害怕这些那些。就算是朕也有随时丧命的可能,你的这个借口根本不能算作理由。”瑞王望着他,目光深邃犀利,“你放心,朕不会迫你,你且回去考虑考虑,想好了再给朕答复,去吧。” 严决应了个“是”,躬身退到殿外。 这一次是问出了严决的想法,但却不是如笙所希望的。他拒绝了瑞王的提议,不愿意同珠花订婚,像是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怕是打算这一生都一个人度过。 执念有时候很可怕,认定一件事就不管不顾了。他说如笙是高岭的林檎,别的人就再也看不入眼。瑞王是男人,能明白严决的感受。只是执念太深,就会去走极端,尤其他还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一旦有了家室,他在做决定之前便能三思而后行,他的身后有需要他保护的人,很多事权衡下来就能取最有利的一方,这也是瑞王之所以想要促成他与珠花的原因。 瑞王在泰生殿坐了许久,直至夕阳西沉,有宫人进殿来报,说太后召了祟王入宫一聚,邀瑞王一并过去。 他命人将自己的去向告知如笙,收拾了一番后跟随宫人往偏殿去。自元旦之后他就没再见过祟王,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召祟王入宫究竟是出于目的,他不得而知,却也猜到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人还未进到太后寝宫内就听见祟王说话的声音。到底是手足,祟王的声音与他有几分相似。从前他夜晚去见前王后,却被前王后当做了祟王,也是自此他才发现前王后与祟王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他走了进去,看到桌上摆满了菜肴,都是祟王爱吃的。他不动声色的坐下,太后也是反应平淡,好似是他不请自来一般。祟王倒是把礼数都做足了,还替他斟了酒。他凝视着玉杯,猜测着酒里会不会掺了毒。他若是暴毙于此,祟王立马就能接替他坐上龙椅。 “皇兄为何不动筷,这里的菜肴都已经叫人验过,皇兄要是不放心,大可让他们再验一遍。”祟王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并不介意他真的这么做。 “不必了。你我是手足,不该这样互相猜忌。”说着,他夹了块虎皮肉放进碗里。 瑞王在这一头自顾自的吃菜,太后却不断将祟王喜爱吃的菜夹进他的碗里,目带怜慈,却只是对着祟王一人。 “你父王还在的时候最喜欢抱着你一起用膳。你不爱吃的菜是一口也不吃,你父王只得命人将菜端走,把你喜欢的放在面前。”太后同祟王讲起以前的事,连连嗟叹了几声,“可惜他走得早,没能看见你长大。” 祟王瞥了眼瑞王,脸上看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皇兄将褚国上下治理得有条不紊,父王泉下有知定能觉得欣慰。 太后听后果然沉下了脸,这是她和祟王的痛处,先王的原意是让祟王继位,只是被瑞王趁虚而入才酿成了今日的遗憾与不甘。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至今都不见你册立正妃。”她用玉箸敲敲碗边,“可不要学着你皇兄把敌国的子民窝藏在家中。” “母后多虑了,我未有册立正妃是还未想好合适的人选,待我考虑好后再同母后商量。” “这点你要比你皇兄做得好,我是过来人,自然要比后生想得全面。一国之君怎么被狐媚所惑,弃天下于不顾。你皇兄虽然优秀,可在□□上却不如你冷静,叫我成日成夜的担忧,生怕一觉醒来这褚国就落进了别人的手里。” “以太后的意思,我该易位于祟王,唯有这般才能叫太后安心?”瑞王不怒反笑,置了玉箸在碗口,“儿臣先前在泰生殿用了糕点,没什么胃口,先回去歇着了。” 他转身,拂袖而去。 刚出偏殿,就见一位奉御迎上来,他神色紧张,先给瑞王请了安,然后才说:“圣上,裕妃娘娘不见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瑞王脚步匆匆赶到夜澜宫,里面灯火通明,从外头看过去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他一脚踏进去,就看见寝殿的宫人们跪伏了一地,还有几个正低声啜泣。如笙果然不在,他蹙了眉,心中各种思绪交杂。 “你说,怎么回事。”瑞王扫视一遍,望向显得最为冷静的穗云,语气里已经带了些愠怒。 “回圣上的话,方才院子里起了火,伺候的宫人们赶着出去灭火,独独将娘娘留在寝殿内,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娘娘就不见了。”穗云抬起头,回答道 “没人看见裕妃从门前出来么?”他又问。 “因着火势不小,周遭的宫人们也都过来了,当时人很多,想来没人刻意去留意门前的情况。”穗云回想着当时的情况,补充道,“而且起火的位置有好几处,所以光是将火扑灭也费了一些时间。奴婢想娘娘应该是在这段时间内被带走的。” “你怎么知道是被带走的。”瑞王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穗云,等待她的解释。 “娘娘没有独自离开的理由。依奴婢所见,那几处火都是人为点燃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将宫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趁着这个空当伪装成哪位宫人,随便用一些借口就能将娘娘骗出寝宫。” 瑞王沉吟一会,对跟在身后的奉御吩咐道:“传朕的口谕,封锁所有宫门,搜查宫中各处,对来历不明者严加问询。” 奉御答了声“是”,即速退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宫人们跪在地上也不敢吭一声,生怕会被降罪,只有穗云沉着冷静,虽然多少也有些着急,但至少不会乱了手脚。 “今夜之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夜澜宫的作息就按从前的来。若是有人来访,就说裕妃身子不适,不见客。” 现在正值敏感时期,宫里丢了妃子可不是件小事,那些朝臣定会认为是如笙与淮国勾结,所以才会趁乱逃出去。这件事不宜声张,人只得不动声色的去找。他在心里踌躇,拿不准将人带走的究竟是淮国的人还是祟王的人。 他让穗云负责打点夜澜宫的一切,转身往乾坤宫去。他站在夜色里,只觉得心烦意乱。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去偏殿和祟王太后用膳,既耽误时间又不痛快,还把人给丢了。他把寝宫里侍奉的人统统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寝殿内来回踱步,思索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祟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如笙丢了的时候来,这点太可疑。他从前就打过如笙的主意,因为他知道如笙就是瑞王的软肋,死穴,才会频频对如笙出手。上一次是瑞王大意,何况又是祟王亲自动手,他进宫出宫,本就没谁敢拦他,可这一次却很蹊跷,如笙不见的时候他就在偏殿和瑞王用膳,一副没事人儿似的。何况带走如笙又能藏到哪里,这是瑞王想不通的,他命人去搜,至今没有找到,宫里就这么点地方,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瑞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起方才让人搜查似乎落了一处,立刻大步来到乾坤宫外,“来人,传朕口谕,令金吾卫前往太后所居偏殿搜查,所有宫人不得进出。” 他边说也边往偏殿的方向走,心里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待他来到偏殿,金吾卫已经将偏殿控制住,太后站在角落,一只手抚在胸口,望着金吾卫在寝殿内四处翻动显得有些慌乱无措,见瑞王出现,知道是他的意思,立马厉声质问起他来:“圣上怎么派人查到哀家的寝宫里来了,还有没有将哀家这个生母放在眼里!” 他不答,目光凛如霜雪,对太后的话置若罔闻。祟王同太后站在一起,还在镇静的安慰她。两个人看起来就像相依为命的母子,反倒显得瑞王像是个睚眦欲裂的恶人。 几番搜查,金吾卫果真在偏殿的一侧发现了玄机。瑞王闻声过去,发现置物柜后竟然出现了一条密道。置物柜有被数次挪动过的痕迹,如笙应该是经由这条密道被带出了宫。 “儿臣倒想问问,太后在寝宫内凿洞可是为了给谋逆分子行方便,太后可有将儿臣放在眼里。”他目光如炬,只觉得有热血不断往脑门上涌,后悔自己防了所有人唯独遗漏了太后。 “放肆!”太后气急,跌坐在四方椅上,缓了好半天才开口,“你是要活活气死哀家!你是哀家怀胎十月所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伙同他人陷害你!” “这条密道就建在偏殿,太后敢说并不知情!”他指着那条密道,额角有青筋突起,怒目圆瞪的注视着太后。 太后很是惊诧,似乎对自己的寝宫里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密道感到非常不解,“哀家何至于要挖密道,哀家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年开春太后以偏殿需要整修为由将偏殿围住了整整三个月之久,这密道可是在那时候挖建的。”太后的反应让瑞王猜到了始作俑者是谁。原先他以为如笙这件事太后也有参与,但看太后的样子不像是做戏,大抵是真不知情。 “无论哀家说什么你都是不信了,罢了罢了,圣上将哀家逐出宫去吧。哀家同怀临一起过,哀家不做太后了。”太后说着就要往外走。 瑞王望着太后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同为生母,她可曾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着想过。她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生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祟王加害于他,甚至加害于他身边的人,这样的生母不要也罢! “太后是儿臣的母后,这偏殿也是专门为太后颐养天年而建的,太后哪里也不必去。”他不想同太后多说,只吩咐金吾卫沿着密道继续搜查。 一直未有出过声的祟王突然开口:“皇兄这般着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缓缓将目光挪移至祟王的脸上,心中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他深吸一口气,冷然道:“宫里出了贼。” “哦?可是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叫皇兄如此焦急。”祟王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宫里发生的事与他毫无牵连。 他冷笑一声:“无论重要与否,擅自将他人的东西带走就是窃,就是偷,这种人就是贼,就算落到市井也是人人喊打,何况还是出现在宫里。” “既然皇兄这般看重,可千万要早日逮住这个贼,把东西拿回来才好。”祟王不徐不疾的踱步至偏殿门口,“天色不早了,臣先告辞。” 祟王走得干脆,对围在自己周围的金吾卫毫无惧意,像是料定瑞王不会在此将他捉拿。 太后用手巾掩住半张脸,坐在一旁低泣不止,嘴里还在念叨着责备瑞王不孝的话。待祟王走远,他才复又调转过去,一时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裕妃不见了,是被人从密道带走的。”他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虽然也知道就算告诉太后也无济于事,“偏殿的修缮祟王也有参与,想是从那时就已经有了打算。” 太后似乎还想替祟王找借口,只是想破脑袋也无法找出辩驳的话语,祟王与这件事有关联已经是板上钉钉,寻常人都看得出来。她只觉得胸中有无尽的悲凉,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为了一把龙椅竟落到互相残害的地步,顿时躬下腰身泣不成声,“你们都是我所生所养,如此反目可有想过哀家一个为娘的感受。早知如此,当初哀家就跟着你们父王一并一走了之了的好,省得在这里活受罪。” “太后可有想过我与祟王之所以落成今日这番境地的原因。祟王从小备受宠爱,认为天下之物都该是他的,而我呢,虽说是太后所出,太后对我可有像对祟王那般疼爱。” “对你严加教导可是害了你?” 他冷哼一声,偏过头,目光中带着哑忍,“先王与太后对我严加教导,无非是为了让我日后能够辅佐祟王继位。” 不等太后言语,他转身拂袖而去。 “增派人手监察祟王的动向,在找到人之前不得让祟王靠近偏殿。太后若是有什么动作也要向朕禀报。”走下石阶,他对站在一侧的金吾卫指挥使吩咐道,“另外,城中也要加派人手进行搜查,若有可疑之人出城一定要盘查清楚。” “是。”那名指挥使领命后就退了下去。 他抬头,望见夜空繁星璀璨,原本该是个怡静的夜晚,如笙却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身在何处,过得怎样。他甚至不敢去做最坏的打算,唯有一遍遍告诉自己人一定还活着,也一定没有出什么事,搞不好只是在和他捉迷藏,等他一会去到夜澜宫就能看见她巧笑嫣然的从床榻上坐起,告诉他一切不过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他连乾坤宫也不想去了,就算躺下也无法安眠。漫漫长夜,他只有伴着折子和烛光度过。外头哪怕一点响动都能让他心绪起伏,既希望是找到了如笙的下落又担心传回来的会是噩耗。他从未为谁这般揪心过,恨不得抛开所有,只为换如笙一个平安。 第39章 第 39 章 如笙睁开眼,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从床上坐起,看到离床榻不远的木桌上摆了一碗白粥,还配了两小碟咸菜。一整晚没有睡好,她现在并无什么胃口。她慢慢走到木桌旁,凝视着那碗白粥犹豫了很久,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还是决定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姑娘醒了?”有人从屋外进来,是昨晚替如笙安置的一个小丫鬟。她手里端了一盆水,像是为了给如笙洗漱而准备的,“祟主子没有吩咐下人给姑娘准备早膳,所以我就留了一碗白粥给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如笙摇摇头,为她的善良感到欣慰,“怎么能嫌弃,你是好人,我感激还来不及。” “姑娘唤我竹君吧。”那名丫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木盆放下后转身又来到门口,“姑娘请先用早膳,我还要去给住在隔壁厢房的姑娘打水洗漱,一会再过来。” 如笙冲她点点头,用盆里的水洗了把脸,人要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觉得就像一场梦一样。当时院子里着了火,所有宫人都出去灭火,她不安的待在寝殿里,忽然见到一个奉御打扮的宦官进来,对她说瑞王要她去偏殿同太后一起用膳。她一听是瑞王的意思便也没做他想,跟着那人就出了夜澜宫的门。只是越走她就越觉得不对劲,等到意识到情况不对已经为时已晚。那人一掌劈到她后颈的穴道将她弄昏,等她再次清醒过来,人就已经到了这间屋子里,躺在一张冰凉的木板床上。 那个叫竹君的姑娘自称是在祟王府里做事的丫鬟,如笙却将信将疑。她暗自观察过,竹君穿的衣裳并非粗布麻衣,不像是寻常打杂的丫鬟会穿的。她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保不准其实是在替祟王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白粥喝起来没什么味道,如笙就着咸菜只勉强吃下了一点。她放下碗筷来到屋外,发现自己住的这间木屋和隔壁的那间木屋中间竟隔了一堵墙,墙上有个小门,看上去像是被从外面锁住了,她没法穿过小门到隔壁去。刚才竹君确实也说过还要去给隔壁的人打水洗漱,她不禁有些好奇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住在这样的地方。 如笙抬头,看到墙外种了竹子,竹身粗长,应该是有些年份的,密密麻麻将院子遮蔽住,其余的皆看不见。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在祟王府内还是在另外的地方,也不知道凭着瑞王的能力能不能将她找到。她不自觉的将手覆在小腹上,眼下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孩子她决不能轻言放弃。 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小,如笙在外面待了会就又进到了屋子里。她坐在床头,暗暗分析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她昏倒后醒来天还是暗的,那么短的功夫出不了城,何况瑞王一旦知道她不见了,定会增派城门的守卫,对进出的人也会严加搜查,她不信祟王有本事在这种情况下瞒天过海将她带出城。 思及此,她舒了口气,只要还在城内,被找到的机会就会大许多。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养足精神,好去应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些意外。她起身,正准备把紧闭的窗户打开来透气,忽然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同人说话。听仔细了才发现声音就是从隔壁传来的,而且一直只有一个人在说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如笙悄悄来到门边,想听得更清楚一些,那人却又突然不说话了,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周围又陷入了静谧。 及至晌午,竹君又端了午膳过来。饭菜要比如笙想象的丰富一些,竹君提到是祟王特意吩咐的,说是可不能怠慢了贵客。如笙一边用膳,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起住在隔壁的人的事。 “你说隔壁还住了人,是谁?” 竹君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皱了皱眉,答道:“我也不知,被祟主子送来有段时候了。人有些疯疯癫癫的,同她说话她也不理睬,有时候半夜里嚷着要见祟主子,又哭又闹,我也是伺候怕了。” “她叫什么?”如笙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心口突突的直跳。 谁知竹君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她来了这里祟主子就再没见过她,许是犯了错的哪个妾室吧。” “祟王殿下的妾室你不认识么?”如笙觉得竹君既然是在祟王府里做事的,怎么会连祟王的妾都不认得,她对竹君的身份更加感到费解。 “祟主子的妾室不一定都住在府里,有些是养在外头的。我平日里都在府里做事,外头的那些还真认不太全。”竹君说起这些面容平静,像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其实有许多人都是祟主子从外头‘捡’回来的,就像寻常人家捡小猫小狗,被青楼赶出来的,又或者罪臣的女儿,他都会偷偷带回来。这里的院子原本就是给这些人住的,到了后来他觉得不大妥当,又在外面建了几所别院,再把一些人送过去住。” 如笙望着她,思索了片刻后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竹君瞥了眼如笙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姑娘是有了祟主子的孩子才被祟主子送过来的吧。” 如笙哭笑不得,却又不想将真相说破以免节外生枝,只得默默调转了身子不再言语。竹君将她的沉默当做默认,反倒安慰她起来,“还没有谁替祟主子生过孩子呢,姑娘若是能替祟主子生下长子,祟主子也定不会让姑娘吃苦。” “嗯……”如笙敷衍的笑了笑,别过头装作用膳,没有同竹君再说话。 用过午膳,竹君替如笙收了碗筷就走了。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又只剩如笙一人。从她昨日来到这里直至现在祟王都没有出现过,她自然是疑惑的,祟王大费周章将她弄过来,又一点动静的没有,叫她吃不准祟王的目的究竟为何。 屋外忽的传来敲门声,如笙吓了一跳,想着竹君刚走怎么又回来了。她起身想去开门,却看见有人影出现在窗外。她赶紧探过身往窗外望,发现此时站在屋外的人的背影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那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又拍了几下门,最后居然大力撞起门来。如笙咽了咽唾沫,不得已将门打开,迎面出现的人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彼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原本早就应该已经死去的徐怜华。 “你……”她掩着嘴后退一步,担心徐怜华会对自己不利。 谁知徐怜华目光茫然的望着如笙,像是不同她害怕自己的原因,“你是刚搬来的?” 如笙瞠目注视着徐怜华,半晌没能说话。 “昨晚你过来的时候我听见响动了,先前门锁着,我进不来,没能过来和你打声招呼。”徐怜华自顾自坐在木凳上,“怀临说这儿只给我一人住,我说那多不好,定是要被其他人嫉妒的。你来的时候他有同你说过我么,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徐怜华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如笙听得云里雾里。祟王把徐怜华放在这里,想是觉得她连那些妾室都不如,可她的言语之间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优越感,仿佛陋居不是陋居,而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祟王殿下什么都没说。”如笙如实回答,也想进一步观察徐怜华是真疯还是假疯。 “他定是太忙了。”徐怜华听后落寞的垂下头,余光瞧见如笙的肚子,眼里突然生出杀意。她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步步将的如笙逼到墙角,目眦欲裂的凝视着她,“你有了怀临的孩子?” 如笙面如土色,一动也不敢动,怕徐怜华会因为误会而失去理智伤到自己,只得编了谎言去搪塞,“不是的,孩子不是他的。我是他的远房亲戚,这趟过来是为了探亲,你不要误会。” “亲戚?嘻嘻,原来如此,你早些同我说嘛。”徐怜华又换上无邪的笑容,在一旁痴痴的笑起来,“我和你一样,也要做娘了,过不了多久肚子也会大起来,到时候怀临就会接我和他一起去住了,我来的时候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徐怜华是真的认不得如笙,她的眼里如今只有祟王,其他人于她而言皆与陌生人无异。如笙不知道她被送出宫后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隐约猜到和祟王有关。如笙不禁替瑞王担心起来,徐怜华既然在祟王手里,祟王也许会拿她去要挟徐尚书。如若真的如此,徐尚书还会替瑞王做事么。 如笙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去问徐怜华,“你爹爹呢?” 徐怜华漠然的摇摇头,“不知道。怀临说他不要我了,让我不要再去想他。” “那……你阿姊呢。” 徐怜华一手抠着衣角,眉头微微蹙起,“进宫做王后了。她成了王后,爹爹就只对她好。” 她的记忆已经出现混乱,很多事情记不清也说不清。她对一些事似乎有印象,可让她往细节里说她又说不上来。她暴躁的从凳子上站起,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 “天色暗了,我要回去了,不然怀临又要说我不好好歇息。” 她步履凌乱,哪还有从前官家小姐的模样。如笙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虽觉得她可恨,可如今落成这般下场,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第40章 第 40 章 这一日没再见竹君来过。墙上的小门一直是虚掩着的,如笙悄悄钻到徐怜华的院子里瞧过,她所住的木屋外也有一扇小门,被从外头锁住,打不开。也就是说如笙现在住的院子是在最里侧,若是要出到外面,一定要先经过徐怜华的院子。 如笙不知道自己这边的小门没锁究竟是竹君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只是这样一来她可以活动的地方要比先前大了不少,因为徐怜华自打进了屋子后就没出来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晚膳是由另一个人送来的,如笙没见过,那人送了饭菜过来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就连如笙开口询问竹君去了哪里也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徐怜华的院子里传来一点声响,如笙听见开门时吱呀的声音,也听见了她在和谁说话。捎待一会,那响动靠得更近了,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像是竹君的。 如笙攥着门把的手不觉箍得更紧,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未等她反应过来,屋子的门被猛的推开,差点就撞到了她。她退到一旁,抬头就见到祟王站在门前,森然的望着自己。 “裕妃娘娘难得驾临王府却要住在这种地方,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谅解。”祟王装模作样的欠了欠身,又往屋子里走了两步。他原本以为如笙会冲他大呼小叫,可如笙没有,虽然眼里透着惧意,但面对他的姿态仍带了份微不足道的倔强。他勾勾嘴角,说道:“娘娘没有什么想问的?” “你将我从宫里带走的目的是什么。”如笙定定看着祟王,语气冷漠的问道。 “自那日在宫中一别,我对娘娘甚是想念,一直想与娘娘再见上一面。奈何圣上对我一直怀有戒心,我要见娘娘一面也是极其困难的,索性将娘娘带出宫,带回自己的王府,好叫我能够瞧个够。”祟王一把钳住如笙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不知我这般痴心可有让娘娘感动?” 如笙不怒反笑,用力想要将手挣脱开,只是祟王的力道在她之上,使她反抗不得,“我听说祟王殿下府里府外养了许多妾室,还会缺我一个么。” 祟王微怔,像是没有料到如笙会知道这些。只是他是厚颜无耻之辈,如笙说出这些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阴笑着贴近如笙,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的。娘娘便是那偷不到的,自然叫我看得心里直痒痒。” 说完,他又一把把如笙抱起,任凭如笙怎么挣扎也不放她下来。他把人抱到那张木床上,俯身压在她身上。他的面容近在咫尺,如笙偏过头,用尽力气将他推开,“祟王殿下若是想要羞辱我,不如一剑将我杀了。” 祟王撑在床侧,冷笑了两声,“你想死?别急,再过几日便可以满足你的愿望,还能让你死在你挚爱的圣上面前。” “卑鄙!”如笙从木床上坐起,“你把徐怜华囚禁在这里,也是为了用她来要挟徐尚书么。” 祟王回过头,望向如笙的目光里只有无尽的淡漠和阴鸷,半晌过后他才开口,“要挟?谈不上,不过是看在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份上物尽其用而已。” “你既然没打算允诺她什么,为何又要霸占她的身体。” “霸占?”他又嗤笑了一声,“我对霸占这样的女人毫无兴趣。我不过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她便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死乞白赖的贴过来,我不过满足了她的愿望而已。” 祟王说着要走,如笙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还要这样置她于不顾么。” 祟王一凛,果真顿住了脚步。如笙还以为徐怜华有孕一事终于触动了他,结果他却哼笑着掷下一句“那样的野种不要也罢”,转身出了房门。 院外传来一阵骚乱,如笙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跌倒在地,她匆匆赶到院门门前,看到徐怜华不知怎的竟趴伏在地,祟王就站在她跟前,没有要将她扶起的打算。 明明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周遭却静得半点声音都听不见。如笙看着徐怜华捂着下腹缓缓坐起,裙下渗出血水,将鹅黄的裙裾浸透。不过转瞬的动作,却像是过了许久,每一幕都深深的印入如笙的眼里。 徐怜华触到那些温热的血水,借着从屋子里透出来的微弱烛光讶然望着自己的指尖。随后,她无力的垂下双手,跪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没了,什么都没了……”她不顾仪态的大声号哭,发丝粘在脸上,满脸泪痕,“什么都没了,没了,没了……”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也没有要从地上站起的意思。祟王别过脸,对身边的家仆吩咐道,“去外面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可别让人死在这里。” 家仆领命离去,祟王又回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徐怜华,然后被其他下人们簇拥着穿过小门,离开了这充满悲凉与号泣的院子。 如笙来到徐怜华身旁,静静注视了她很久。从前被她暗算差点失去了腹中胎儿,如今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她被祟王抛下不管,满身是血也不见一个下人将她扶回房,如笙到底于心不忍,蹲在她身旁,轻声说道:“地上凉,赶紧起来吧,不然会病的。” 徐怜华低低啜泣,徐徐将目光转到如笙身上,然后才抽噎着站起来,踉跄的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呢喃,“没了,什么都没了……” 等了有大半个时辰,郎中终于被家仆领了过来。徐怜华的孩子是真的掉了,郎中开了几副补血养气的方子,说是滑胎算是小产,嘱咐她要好好养着。她躺在床榻上紧紧闭着眼睛,无论郎中同她说什么也不回一句话。 待房中的人都散了,如笙仍旧有些不放心,一个人守在屋内,等着家仆把药煎好送来。不知过了多久,竹君突然推门而入,她把煎好的药送了过来,还给如笙捎了一些吃的。 “她还好么。”竹君像是刚刚才回来的,对徐怜华的情况并不了解。 “孩子没了,流了一地的血。穿着沾染了血污的衣裳也不肯换,就这么躺在床上。”如笙叹口气,“祟王殿下心就这么恨?好歹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竹君却轻笑出来,“先前我就同姑娘说过,祟主子的女人怕是一个王府都装不下,这样的男人会是什么仁慈之辈么。” “你明知他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跟在他身边?”如笙不解的望着她。 “我的家世不好,从小便是看着别人的眼色长大。家人以我作交换,将我送进王府给祟主子做侍妾,好从祟主子那儿得到一些恩惠。我没办法选择,只得去接受。别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的家人如此,祟主子也是如此。”竹君捧着药碗,乌黑的药汤映出她的面容。 “你没想过逃离?” 竹君浅笑着摇头,“离开王府我能去哪里。家是回不去了,这天地之间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既然都是苟活,在王府里至少还不需要去担心吃穿,我本就对情爱不抱希望,眼下的这些对于我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难怪总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竹君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又有谁知道她一路上所经历的心酸。没有哪个女人不愿被男人所呵护所关爱,只是权衡之下,她觉得得到物质上的满足要远比执着于男女之间飘渺的情谊重要。 “原本没有哪个家仆愿意来这边伺候,因为我自告奋勇过来,祟主子竟赏了我一些银两,让我自己去市集购置想要的东西。”竹君淡笑道,“没想到就在我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里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谁都认不得,唯独认得祟主子,越是伤她心的她越是惦记,有什么意思。” 药汤凉得差不多,竹君端到床沿,唤了徐怜华坐起来喝。她一勺一勺喂进徐怜华的嘴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末了还拿了自己的手巾替徐怜华擦擦嘴角。 “你同她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如笙坐在木凳上,下意识将手搭在小腹上轻轻抚摸。 “姑娘不也是么。在我过来之前姑娘一直待在这里,是怕她出什么意外吧。” 如笙一愣,目光柔和的落在手背,“咱们算是一样的人。” 竹君听后笑笑,眼里带了些无奈,暗暗说了声:“可惜同人却不同命。” 徐怜华喝完药后竹君又给她擦了身子,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后终于沉沉睡去。如笙和竹君来到院内,之前那摊血迹已经干在地上。竹君提了几桶水来冲,血腥味弥散开来,如笙一阵反胃,忍不住用手巾掩了口鼻。 “夜深了,我明日再过来看看,外头有人把守,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让人去找我。”竹君塞了一点碎银给如笙,“守卫不肯的话就给他点银子,他定会答应的。” 如笙点头,将碎银握在手中,在眼下的环境里竟对竹君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情愫。她斟酌了半晌,说道:“如果我能够离开这里,也一定会将你一并带走。” 竹君回头看她,嘴角挂着浅笑,答了一声:“好。” 第41章 第 41 章 泰生殿内朝臣跪了一地,皆是奏请瑞王废去裕妃妃位,以示与淮国对抗的决心。他倚在龙椅一侧,眉头紧蹙在一起,眼里隐隐透着不悦。 殿内极其安静,朝臣们各个都把头埋得很低。他坐直身子,纵使有一肚子的牢骚,说出口的却只剩短短几句,“裕妃不过朕的一个妃子,从未干预过朝政,也从未有过任何失格之举,你们成天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放在嘴边,又是要杀又是要剐,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人站出来,像是早有准备的,理由信手拈来,仿佛已经打好腹稿,“如今两国边界皆是蓄势待发,圣上若是仍旧对裕妃娘娘宠爱有加,民众怕是会对圣上失去信心。将士们也会认为圣上战意不深,战争一旦爆发,只怕在面对敌军的时候会有所保留。” 他不以为然的嗤笑道:“朕从未说过要对淮国手软,裕妃也未曾替谁求过情。你们担心的事情一概不会发生。仗要打,还必须得打赢。有这个功夫要朕废去裕妃,不如多去做些实事。” 底下的朝臣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仍旧俯首站在原地,齐声说道:“望圣上三思。” 这回他是真的恼了,手一挥,将案上的折子一并扫落在地,“寻常人家的男人须得爱护自己的妻子方能称得上是大丈夫,朕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连一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又哪里谈得上爱民恤物。” 朝臣们纷纷跪在地上,却不见半分惧色。瑞王望着他们,心知背后定是有人在为他们撑腰,所以才能让他们这般无法无天,一步步进犯他的底线,将他逼至绝地。 他冷哼一声,撑着案头站起,“从前是前王后,今日是裕妃,明日又会换成谁?等朕的后妃统统被你们杀死,你们可要觊觎朕的龙座?还是说现在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把事实全部道破,如笙不过是个幌子,祟王的势力不过想要以此作为逼他退位的借口。何况如笙去向不明,他就算愿意也没办法将人交出,祟王的大可趁机造势,说他被裕妃魅惑,不惜弃褚国不顾,让百姓对他怨声载道,让朝中众臣对他失去信心。 殿内鸦雀无声,瑞王正在盛怒当中,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驳斥什么。他觉得意兴阑珊,知道与这些人多说无用,干脆拂袖转身,淡漠的说了句:“今日到此为止,都下去吧。” 朝臣们退至泰生殿外,又剩一室清冷。 他重新坐下,落进殿内的日光叫他更生烦躁。如笙的下落仍旧不明,派出去搜查的禁军没有带回丝毫有用的消息,他担心如笙已经出城,若真是那样,要找寻起来就要更为困难。 殿外来了一位宫人通传,说是有一个年轻姑娘在宫门前求见。他沉吟半晌,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那位姑娘什么都不肯说,只说圣上定会想要见她,还说事关裕妃娘娘。” “传。”他自然觉得疑惑,就连禁军也无法找到如笙,一个没什么来头的女人竟然能够知晓她的去向。 稍待片刻,就见宫人领着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进来。那人面色沉着的踏进泰生殿,在瑞王面前行了大礼,“民女竹君叩见圣上。” “起吧。”他略微抬了抬手,待竹君站好后才又开口,“你说你知道裕妃现在在哪里,此话当真?” “回圣上的话,竹君确实知道裕妃娘娘在哪里,只是竹君若是告诉圣上裕妃娘娘的下落,圣上可否允诺竹君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他饶有兴致的注视着竹君,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后位。”竹君回答得干脆,连半点犹豫或心虚都没有。 本该是一句令人发笑的回答,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嘲笑之意,反倒对竹君产生了兴趣,“得了后位你又有什么打算。” “竹君只要王后这个头衔,既不会与其他嫔妃争宠也不会挑起是非,不过现想在宫中寻一处安生之所度过余生。”竹君定定回视瑞王,目光冷然,眼里丝毫没有动摇之色。 “如若你真的能助朕找回裕妃,朕可以赏你银两,你大可以在宫外寻找一处僻静之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渐渐对竹君失去耐心,已经打算下逐客令,“你如果只是打算借裕妃之名哗众取宠,不如早些回去吧。” 竹君察觉到了,忽的勾了嘴角,自嘲一般的淡笑道:“裕妃娘娘就在祟王府的谧林内。” 他微微眯起眼,对竹君的话半信半疑,“祟王府周围都是朕布下的人,都说未有发现异常。” “谧林当中有几所院子,被竹林层层包裹住,从外面是看不见的。圣上再不去救人,怕是要被祟王带走了。” “你是祟王的人?为何要将裕妃的行踪告诉朕。” “竹君只想凭自己的意思做一件事,仅此而已。”竹君面带浅笑望着瑞王,“那所院子里还关着徐尚书的次女,只不过已经成了半疯癫的状态。” “你知道的似乎不少,你到底是什么人?” “圣上即位那年,下令将拥护祟王的几位文官处死,亲属尽数流放,当中就有我的生父。我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并不受重视,早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将我送到别人家寄养,幸而躲过抄家之祸。可惜养父见钱眼开,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将我送给祟王做妾。我虽不同亲生父母一起长大,但终归有所耳闻。从前也到过家里做客,见过一些人。”顿了顿,竹君又继续说道,“这就是我的身世,算不上多么惊世骇俗,圣上可是愿意相信了?” 竹君不像在撒谎,一段话说得不紧不慢。瑞王立马吩咐下去,让人上祟王府内搜寻,势必要把如笙平安带回。 “你离开祟王府进宫,祟王那边多半已经有所察觉,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纵使竹君所言为实,他还是不能明白竹君甘愿冒那么大风险通风报信的原因。 竹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既然选择过来,就没想过可以安然回去。” “在裕妃回来之前,你且留在宫里。你帮她这一次,她定不会希望看见你因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唤了一名奉御去夜澜宫传穗云过来,“一会会有人来接你,你且同那人去便可。 宫人将竹君带去殿外等候,瑞王一个人在泰生殿焦急的等待消息,他只觉得时间过得缓慢,怎么半天都要过去了还不见禁军将人带回。大约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人进宫回禀,说是在祟王府里发现了如笙随身携带的手巾,但人却已经不见了。他一怔,原本怀抱的希望落空,顿时满腔怒火,质问道:“没有搜查祟王府内其他地方么,是不是被藏在哪里了。” 负责搜查的指挥使明白瑞王此时的心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禀报:“全部都搜查过了,也问过府里的人,有一位家仆说这几日有不少瓦匠在府内修缮屋顶,会有一些他未见过的生人出入,裕妃娘娘或许就是被谁伪装成瓦匠混入府中带走的。” “裕妃的打扮与瓦匠相差甚远,难道就没人发现么!”他回头,眼里尽是憎意。 “裕妃娘娘所居之处与王府外墙相连,翻过围墙就能离开王府。能够有这个本事混入王府将人掳走,想来此人来头匪浅。再者,裕妃娘娘遗留的手巾被叠成一个三角形状,最顶端指向南方,像是有意而为之。” “有意?”他皱了皱眉头,俯首沉思起来,“南方是淮国的方向,难道……” 指挥使很快会意,拱手回道:“臣这就命人往南去追。” 事不宜迟,指挥使脚步匆匆离开泰生殿。瑞王深吸一口气,得知如笙是被淮国的人带走后反而放松了下来。这人不惜与祟王反目也要将如笙带走,想来对她的情谊非同一般。既然如此,她落在此人手里总比在祟王那里要安全。她还能有这功夫叠手巾,看来那人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戒心。 虽然这下与她重逢的时间又要延后,但不会远了。他望着殿前的光束暗自下了决心,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如笙带回来,再不准谁把她从身边掳走。 “来人,传怀远将军至殿内。”他转身对宫人吩咐道。 严决很快来到泰生殿,他对如笙一事有所了解,也大概猜到了瑞王把他叫到跟前的理由。 “先前朕让你调查的事有头绪了么。” “回圣上的话,根据微臣安插的眼线回报,徐尚书这段时日与祟王殿下确有频繁的接触。” “嗯,祟王抓住了他这个老骨头的把柄,怪朕太过大意。不过既然知道是谁从中作梗,即速除去便是了。”他踱步至严决面前,“朕还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圣上想要微臣去办何事。”严决躬身听令,面色肃然。 “裕妃娘娘被淮国的人从祟王府中带走,看样子是准备往淮国去。朕如今只信得过你,命你即日前往淮国,给朕将裕妃娘娘平安带回宫,你可是能做到?” 严决起初有些踌躇不定,过去的事让他至今未能彻底放下,瑞王虽未道破,可两人皆是心知肚明。片晌,他似是想明白了,目光里透着坚毅,抱拳说道:“臣甘之如饴。” 第42章 第 42 章 严决领命,当下就收拾妥当准备只身奔赴褚淮边界。对方带着如笙,脚程不会快到哪里,最重要的是保证如笙的安全。他乔装一番,正准备出发,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未等他扭头去看,就听到珠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和你一起去!” 珠花挽着包袱,也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见的消息,她一把拽住严决的衣角,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你一起去找裕妃娘娘,带我一起去。” 严决没什么时间同珠花周旋,知道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留在这里和她争执不下也是浪费时间,干脆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两个人来到宫外,乔装一番上了马车。珠花心里没有主意,只得请教严决。 “娘娘现在会在哪里?出城了么?” 严决点点头,“必定是出城了。若是还在褚国境内还好,一旦出了边界,要把人追回就要更加困难。” “那我们得赶快了。”珠花面露急色,把包袱抱得更紧,“那晚院子失火,穗云姐姐要我留在寝殿内守着娘娘,结果我因为好奇跑了出去,娘娘才会被人趁机带走,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一定要把娘娘带回来。” “就算你留在寝殿,他们也能想办法把娘娘掳走,不能全怪你。”严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不该太在意珠花的所言所行,可就是下意识的想要去安慰。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将目光挪至前方,架着马车往城门赶。 严决手里有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虽在通过城门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但影响不大,他在之后加快了脚程,追回了一些时间。出了城门,他把马车停在城外一家客栈门前,带着珠花在这里打尖歇息,顺道向小二打探有否看到过形似如笙模样的人来过这里。那小二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记不清了。 两个人匆匆用过饭,又启程继续往南走。官道上都是禁军,如笙多半不会出现在这里。严决一路找寻蛛丝马迹,总算在半路发现了异常。他在树林间看到有很浅的马蹄痕迹,蔓延至树林里面。他踌躇片刻,还是把马车驶进树林之中。 珠花没有出过远门,如非身边跟着严决,忽然来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早该吓得魂飞魄散了。马车外是看不见边际的树林,仿佛他们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她觉得心里没底,又担心话说的太多会扰到严决,只有默默的忍受。 路越走越往里,严决渐渐察觉到不对,那人带着如笙,必是要尽快赶回淮国,不会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逗留太久。方才那些马蹄印记多半是那人故意留下用来误导人的。他拉住缰绳,随即掉头往回走。珠花见方向忽然改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探出头问他怎么了。 “许是有人用的障眼法。娘娘不在树林当中。”他心下有些着急,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同珠花过多解释。 马车在树林间穿行,周遭看不见一个人。眼看天色要暗了,再不离开树林恐怕会有危险。严决浓眉紧蹙,架着马车行驶了很久才终于回到官道上。这样一番折腾,估计是离如笙更加远了。只是夜晚赶路风险太大,既然知道如笙要往哪去,找到她是迟早的事,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何况他也不知道如笙此时身在何处,盲目向前不是一个良计。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严决问掌柜的要了两间房,结果掌柜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就剩一间上房了。他别无选择,只得掏了银子,带着珠花一并来到房间里。虽说是上房,可房间却并不大,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严决将包袱放到房门一侧,又到外面打了盆热水进来,“今夜你睡床,我趴在桌上歇会。明日一早再上路。大概洗漱一下就睡吧。” 严决让珠花先洗,自己就着她用过的水抹了把脸。 珠花拱到床上,严决把床头的蜡烛吹灭后一个人坐到桌前的板凳上,伏在桌上准备小憩一会。沉默了片晌,珠花抱着被子轻声说道:“你也上来躺着吧,坐着哪能睡好。奔波了大半日,明天还要赶路,不好好休息怎么能够提得起精神。” 珠花是好意,她不是轻浮的人,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心中真的这么想。严决比她年纪大,经历的也多,知道若是传出去势必会有损她的名声。 “不用了。先前在宫里经常成夜成夜的不能睡,习惯了。” “你不上来,那我也陪着你不睡。”珠花说着就下了床,搬了板凳坐到严决身边看着他。 “别闹,快去睡。我的身子骨比你结实,你要是病了,只会更加拖累我。”严决有些不耐烦,他到底是疲倦的。人疲倦的时候耐心也要比平时差许多,他只想珠花快去睡觉,没有在意自己这么说会伤了她的心。 珠花一听,眼眶果真噙了眼泪。严决说的也有道理,她一不能打而不能抗,本身就没打算要她过来,是她死乞白赖非要跟上来的。原先她也下了决心不去给严决制造麻烦,可自己的好意他不领情,心里哪里好受得了。 她闷闷的又上了床,抱着被子靠在里侧低声抽泣。严决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按她所说躺到床上。他睡在最外侧,离珠花隔了很远。谁知珠花竟将盖在自己身上锦被分了一半给他,为了能够将他整个人罩住,还特意往他身边挪过去一点。 严决紧绷神经,生怕珠花整个人都会贴上来。好在她在确认严决有盖到被子后就没再动弹,没过多久就睡沉了。 夜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严决还是第一次和女人同床共枕,虽然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怪异的感觉仍叫他如坐针毡。他把两条胳膊交叉置于胸前,人绷得很直,就在这种精神异常紧张的状态下渐渐入眠。 翌日醒来,严决只觉得一条胳膊特别沉,扭头一看,昨晚靠着里侧睡的珠花倚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呢。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将胳膊从珠花脑袋下抽出来,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下楼吩咐小二送来早点后才把珠花叫醒。 珠花不过十四岁,一边嘟囔一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透着一丝俏皮。严决心中一动,急忙别开脸,“快起来吧,用过早点就上路了。” “哦。”珠花从床上翻身下来,用手捧了清水往脸上送,再用手巾擦干,然后坐在桌前喝着热粥,“咱们在这里住了一晚,娘娘怕是已经走远了。” “这里离边界没多远了,快的话傍晚前就能到。圣上早已下令封锁边界,一般人是没办法出去的。” 待珠花吃完,两个人又带着包袱离开客栈,准备继续往边界前进。眼看胜利在望,珠花很是亢奋,满脑子都在想与如笙相见时的场景。 直至正午,眼看离边界不过到三百里路,严决决定在附近打探消息,便带着珠花在一家酒楼里歇息,顺便吃些东西补足体力。严决去后院给马喂草,将珠花一个人留在酒楼当中。不过眨眼的功夫,忽然听见酒楼里传来一阵骚乱。他急急忙忙赶回去,才发现有几名彪形大汉将珠花围在当中,嘴里不断冒出一些污言秽语,珠花又惊又怕,站在当中吓得脸色惨白。 他上前把人格开,让珠花站在自己身后。那几个彪形大汉饮了不少酒,大致已经有些醉意,醉醺醺的问他珠花是他的什么人,为何不准他们弄来玩玩。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世道还有王法么。” “王法?我们几个就是王法,这一带银子是我们的,女人也是我们的,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其中一人一把揪住严决的交领将他拽至身前,“你有意见么?嗯?” 严决不愿同他们纠缠不清,眼下打探如笙的下落更为重要。他用眼神示意珠花到外面去等,自己奋力挣脱了那人的禁锢,“我现在不能将你们如何,日后就说不准了。” 言罢,他快步来到酒楼外面,谁知那几人竟跟了过来,有人亮出匕首,像是打算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原以为对付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他没想太多,一个腾空,两脚将执匕首的人踢至一侧,一个弯腰躲过了另一个人的拳头。只是寡不敌众,几个来回下来,严决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此时珠花忽然惊呼一声,“我看到裕妃娘娘了!” 严决的注意力被分散,回头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手臂一阵侧刺痛,那柄匕首的一头就嵌在皮肉当中。他咬牙将匕首拔出,伤口仍在火辣辣的疼,当下明白了匕首上涂了毒。他奋力把几人击退,转过身,就看到如笙所乘坐的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如笙撩开纱帘,大声冲他喊道:“照顾好珠花!照顾好你自己!”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追上去,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隐约听见珠花的声音,看到她一脸焦急的上前抱住自己。再之后,只剩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给大家先拜个早年啦~ 第43章 第 43 章 严决怎么会知道那几名醉汉就是将如笙从祟王府带走之人估计安置在酒楼里的。他早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严决的存在,与其说是严决一路追踪他们,倒不如说是他们一路尾随严决而来。 “今夜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褚国。”那人透过微敞的窗户向外看,“其实我是想早些带你走,只是你的身子……恐怕会有不便。” 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如笙微隆的小腹上,眼里透着一些森然与忧郁。他暗暗叹了口气,出到门外吩咐小二将饭菜送上来。 “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如笙怅然望着窗外,先前严决与那几个人发生冲突,最后好像负了伤,血流了一地。珠花又是一介女流,毫无反抗之力。若是两个人为了寻她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生怕是都无法释怀。 “他们是谁?”那人似乎对严决和珠花很在意,微微侧过脸望着她,目光带着凛然。 “一个是我的侍女,帮了我许多,另一个从前是指挥使,救我的命,都是于我有恩的人,我不愿见到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如笙这句话有威胁的味道。她现下一肚子怒火,严决和珠花追来就说明瑞王已经知道她被藏在祟王府,若非他强行把自己掠走,她早该回到宫里面去了。所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概就是指他这种人吧。 “这附近有许多我的人,我吩咐下去放他们一马就成。你不要恼我,我不愿伤了你,不管是心还是身,能为你做的尽量都会做到。”他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同如笙说一件严肃要紧的事,“只是这里毕竟是他荆怀德的地盘,我们行事总归要当心一些。” 如笙按捺不住冷嗤一声,她不想激怒他,从他不顾一切要把自己带回褚国开始就已经失去对他的信任。她担心他会因为不悦而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不利,只得隐忍下来。 “我知道你怨我,当初让你代替如磬远嫁褚国,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走。只是那时我还未取得淮王的信任,不能贸然而行。如今他把军权交予我,我能支配的人和物比从前多了不止一点两点。现在的我有能力给予你幸福,甚至不会少于荆怀德能够给予你的。” “你疯了!”如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以伯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你已经娶了我阿姊,你是她的丈夫,怎么能同我说这些话!” 聂以伯注视着如笙不带半点感情,听她提起如磬也不见得有一丝愧疚,仿佛他的绝然是理所当然的一般,“娶如磬不是我的本意,就如当初进宫做荆怀德的妃子也不是你的本意。” 如笙轻轻摇头,“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一切早就为时已晚。就当缘分未至吧。你既然与阿姊结成夫妻,就该全心全意待她,我身为瑞王的妃子,就应该尽一个妃子应尽的本分。” “如磬生不了孩子,这个孩子大可以过继给她。”他瞥了如笙一眼,顿了顿,“如果你还想要,咱们可以再生一个。” 如笙只觉得一阵反胃。和他生孩子?原本她还敬他这一路上对自己照顾有加,没有对自己动什么歪心思,以为他到底是个君子,不屑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没想到到头来他不过小人一个,和祟王是一路的。 “我不要。我已经是瑞王的人了,不可能再与你有什么。”如笙抱紧自己的胳膊,“你若非要带我回去,等孩子生下来就让我入寺为尼吧。” 聂以伯没有同她争执,她刚刚离开荆怀德,心绪会有起伏是正常的。他不着急,等他将如笙带回阮家,见到阮父阮母还有如磬,家中的温暖会让她把褚国的一切忘却。荆怀德将她护得很好,以至于阔别几个月她还似从前那般胸无城府。虽然有了荆怀德的孩子叫他有些介怀,不过孩子还未出生,变数还很大,就算出生了,他也能将其毁灭。 “如磬这段时日身体不太好,能见到你会很高兴的。”聂以伯话锋一转,同如笙说起了别的,“从前我们一起去过的池塘,我让人将周围围了起来,以后那里就只有我们能去。待夏天来时又可以乘着小船去那里赏荷了。” 如笙听他说起那些过去,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她入宫后经历了种种,虽然本性未移,可到底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只不过他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是个会因为他愿意带自己去赏荷就欢呼雀跃的小姑娘。 她斟酌的用词,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你这样做阿姊会恨你的,我也不会高兴,到最后谁都不会幸福。就在这里放我走吧,我不会供出是你将我掠走的。” 聂以伯的眉眼间带着隐隐怒意,似乎对如笙的言语极为不满,“我不会再做懦夫,不需要你这样做去保护我。荆怀德要是有那本事把你抢回去,我就是死在他的刀下也无憾。” “我不是一件物品任你们抢来抢去。当初我爹娘要送我走你没有留住我,如今我不想离开褚国你却又要逼我回去。难道去留不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么!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做你过去无能的屈辱,如今你强大了,就想借由我来证明自己!”她忿然的望向聂以伯,“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如笙仿佛不管不顾了,一边大声叫嚷一边淌着眼泪。聂以伯怕她过于激动会伤了身子,只得出声安抚她,“我若不是喜欢你,一开始就可以灌你迷魂药让你从头至尾都昏睡不醒。只是那样做会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利,所以才让你一路保持清醒。我对你的好你还不明白么。” 她在一旁啜泣,像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聂以伯还是有些心疼,把小二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她面前,轻声说道:“用过饭菜就睡吧,明天一早就起程离开这里。” 他要了两间房,为了如笙着想还是没有与她同睡一间。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有够忍让,还不算不择手段,总比祟王要好。祟王是个不守信用的人,起初说好不能委屈如笙半分,结果却把她和一个疯女人关在一起。当他看到如笙住在那样简陋的地方时甚至忍不住自责,怪自己没能早些过来将她接走。他想,如笙只有跟着他才不会受苦,才会觉得开心,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他退至房门口,替如笙关了门。一道木门将他们阻隔,谁也见不到谁。立在门外许久,他禁不住去猜测此时的如笙会做些什么。还是怪他吧,也许正闷在枕上低泣。她从小就胆小,以前和他出去玩,半会找不到他的人影就要蹲在地上哭。那时候他在做什么来着?好像正和如磬一起站在桥上看河面漂浮的花灯。他也有虚荣心,如磬是多少男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他能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自然是愉悦的。至于如笙,事后只要敷衍她几句,她也会像个没事人似的粘着他,巴巴的叫他“以伯哥哥”。 黯然叹口气,他想起临别前如磬哀然的模样。她自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就变得多疑,每日都守在门前等他回来。有时候他因为政事回去的晚,就要听她在一侧自哀自怜一整晚不得安宁,问他会不会去纳妾,会不会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女人。 从前叫人向往的才女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他也觉得唏嘘。可是如磬嫁给他不是他想要的,要怪就怪淮王后和阮父阮母吧。好在先前他们提议要他纳穗云为妾一事被如笙阻止了,不然两个怨妇在家,叫他还怎么过。 客栈里那些看似与常人无异的住客其实都是他的人,他怕如笙会趁机逃跑,命人盯紧了她的房间。他坐在床沿,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干脆和衣躺下,静待拂晓的到来。 这一夜过得平静,如笙并没有像聂以伯所想的那般妄图逃离,第二日一早见到她,反而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他猜不透她的心思,心下竟觉得有些不安,不断试图揣度她的想法,最后仍是毫无头绪,只能让自己心烦意乱。 两个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又上路了。聂以伯架着马车行至边界处,不出他所料,果然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有士兵要查看马车内部,他扭过身,作势要去掀帘子,忽然从两侧冒出滚滚浓烟,迷蒙了士兵们的视线。 聂以伯架着马车伺机冲出重围,前后方都有接应的人,是他早安排好的。身后是兵刃相碰的声音,他顾不上如笙被颠得七荤八素,用力甩着手里的马鞭,好让马车能够走得再快一些。 待马车出了褚国的边界,如同发号施令一般,淮国举兵冲到城墙之下,两国战争一触即发。他顾不上回头,马蹄仰起沙尘,让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容不得他犹豫,就算面前是堵坚实的墙他也不能调转方向往回走。 他架着马车驶进淮国的边界,等到再听不见战鼓声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担心如笙的状况,赶紧将帘子掀开。如笙扶着窗框也是余惊未了,脸色惨白,但人像是并无大碍。 他伸出手,似要扶她下来,“走吧,我先带你回府。少傅和夫人得等明天才能过来。” 第44章 第 44 章 如笙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就是聂府的朱门大第。这里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两个人的心境早就变了。她觉得有些难过,如若今日过来不是被他强迫,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至少不该是心不甘情不愿。她不希望看到两人反目,她待以伯已经犹如亲人一般,要是因此闹得不再往来,过去的情谊也都要被彻底洗去。 聂以伯吩咐家仆将如笙领到如磬所住的厢房,姐妹俩久别数月后再见该是百感交集。如磬果真气色不佳,嘴唇泛白,双目无光,脸色暗淡,哪有半点妙龄女子该有的朝气。 “如笙,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如磬从床头坐起,眼里透着雀跃,是真的对如笙的到来感到欣喜。她成日卧床不起,聂以伯又时常不在府中,她在聂府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担心临死前再见不到亲人,如今如笙来了,也算给她一个宽慰。 “阿姊,这半年来你过得还好么。”如笙任如磬捧着她的手。她们虽是亲姐妹,可因为种种原因从小就不算特别亲近,如今皆为人妇,过去的一些恩怨也看淡了许多。 如磬点点头,脸上虽流露出一些勉强,但她不想在如笙面前大吐苦水,“以伯对我很好,聂家也对我很好。倒是你,在宫里过得好么?有没有叫人给欺负了?” 很多事情一言难尽,如磬如此,如笙也是如此。她一手抚在小腹上,“宫里纷争太多,争权夺势在所难免。好在圣上一直袒护我,总归没有吃太多苦。” “那就好。”如磬点点头,“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如笙一愣,顿时明白如磬还不知道自己的事,神色有些尴尬,只得敷衍道:“来看看你们。” “都说只有王后才能回娘家省亲,你一个妃子也能回来,看来瑞王对你是真的喜爱。”如磬替如笙把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你一个人回来的?瑞王没和你一起?” “他……他还有别的事。”如磬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如笙不想叫她担心,所以不准备告诉她。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未等如笙回头,就听见如磬笑着唤了声:“以伯。” 聂以伯在如笙的身后冲如磬点点头,又坐到床沿,问道:“身体好些了么。” “嗯,刚喝了药,要舒服一些了。” “大夫说了,等过段日子天气彻底暖和下来,你胸闷的毛病也会缓解不少。这段时间就不要随意出门吹风,万一染了伤寒就难办了。”他的嘘寒问暖听上去有模有样,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以为他们两个伉俪情深。 只有如笙觉得阵阵反胃,巴不得聂以伯立马从眼前消失。他现在同如磬说这些,转过头又该对自己吐诉衷肠。要是被别人发现,到头来被指责的说不定还是如笙自己,怪她不顾姐妹情分,连姐夫都去勾引。 她暗暗呸了一声,越是气恼心寒,心里就越是镇静。她不能留在聂府,到时候想逃都逃不出去,她打定主意,就算最终难逃一死,她也绝不要死在他的府中。 “如笙难得回来一趟,今日就在府上设宴招待一番。你多穿一些,收拾好了就到堂屋里来。”聂以伯说完,不动声色的瞥了如笙一眼,转身离开厢房。 如磬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衣裳。如笙瞧见她的身板,确实比自己离开前还要纤瘦了,弱不禁风的样子。 “阿姊的病大夫是怎么说的?”如笙到底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大夫看了也只说是身体孱弱,多吃药,多吃东西,多歇息,过段日子就会好。可都过了多久了,半点不见好转。” 如笙心中生疑,又问:“给阿姊看病的一直都是一个大夫?” “嗯?”如磬不解的回望她,“是一个大夫,他是专门被聂府上下的人看病的。怎么了?” “没,我是想,要不然再换个大夫给看看,术业有专攻,保不准换一个大夫就能看好了呢?” 如磬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从前在家里不也看了不少大夫么,结果都一样。” 她对聂以伯没有防心,如笙却不是。先不管如磬的病能不能治愈,若是让在她长期在聂府待下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 “今晚你留在府里?还是回爹娘那儿?” “聂府是阿姊的夫家,又不是我的夫家,我回来省亲自然要去和爹娘住。”如笙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然如磬这么问了,她赶紧将自己的意愿说出来。 “你回爹娘家,府里又剩我一个人了。”如磬多少觉得失落。 “阿姊同我一起回去吧。”如笙半是开玩笑的建议,她希望如磬和她一起离开,然后再带如磬去看大夫。 如磬却摇头,“我已经嫁给以伯了,怎么能随便离开聂府,叫外人看见会觉得他待我不好。” “女儿回家看爹娘能有什么,不是情理之中么。”如笙有些着急,她满心替如磬担忧,如磬却始终不肯领情。 “过两日吧,我回头和以伯说说。” 屋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催促两个人快去堂屋就座。如笙只得暂时不提这个话题,与如磬一并往堂屋去。 座上还有聂府的长辈,因着从小看着如笙长大,对她也颇为照顾。如笙表面上一一应对,心里只觉得烦躁,盼着所有人快些吃完,好让她一个人清静清静。 用过饭,聂以伯给如笙安排了一间空房歇息。她鼓足勇气,哀求他傍晚前就送她回阮府。聂以伯沉吟一会,蓦地转身,目光里透着狐疑,“你和如磬说了什么?” “我和我阿姊能说什么。”如笙担心自己的想法被他发现后会惹得他恼羞成怒,只得强装镇静的面对他。 “她方才对我说过几日想回阮府。她嫁过来半年都未曾主动要求回去,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 如笙淡然的看他一眼,“我回来了,我阿姊自然想和我一道回去看看爹娘,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想和我耍心机,就算回了阮府,你也不可能轻易逃脱。”他阴鸷的凝视着如笙,哪有半点柔情。 如笙并不畏惧,反倒踱步至门边,徐徐说道:“我怀着孩子,就算光脚跑也定是跑不掉的,我只是想和我爹娘待在一起。” 她的话还算得上有道理,而且从始至终也没有打算要跑的迹象。聂以伯没办法硬将她留下,只得让人载她回阮府。 她坐在马车上,听见周围的声音,闻见熟悉的气味,知道自己真要回家了,可又觉得高兴不起来。不知道爹娘看见她回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会不会为了如磬又将她送到聂以伯身边。她烦透了,对聂以伯也只剩下厌恶。 车轮滚滚行至阮府,阮家的仆人看到是如笙回来了,连礼数也忘了,只顾着往正房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如笙迈过门栏,抬头就看见阮父阮母匆匆走出。他们先前得了消息说如笙得明天才能回来,没想到她竟提前了一天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爹,娘。”她轻唤一声,竟觉得鼻翼有些发酸。 阮母牵着她往里走,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一路车马劳顿攒的疲惫也彻底爆发。如笙觉得两只眼皮有千斤重,小声嘟囔着想饱饱的睡一觉。 她回到从前自己住的房间,连衣裳也没换,倒头就在床上睡熟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在梦里梦到了许多。一会是在宫里,一会是在祟王府,一会又看到瑞王来接她了。她提了裙裾奔进他的怀里,在梦中泪如泉涌。 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屋里不见一点亮光。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这种孤寂让她觉得心慌,比被困在祟王府的时候还要叫她害怕,那时候还有竹君在呢,还有徐怜华在隔壁院子里絮絮叨叨。 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把将房门打开,终于听见外头传来一些动静。她松了口气,倚在门前呆了许久。内心的空虚让她愈发想念瑞王,想即刻回到他的身边。她想哭又哭不出来,仿佛被一团棉絮将胸口堵死。她在屋檐下无声的张了张口:“圣上,你快来接我走。” “醒了?”阮母正巧经过她的房门,见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饿了么?一会就开饭了。” “娘。”她来到阮母身边,原本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想说她好想回到宫中和瑞王在一起,可眼下她身在淮国,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去,保不准会认为她有叛国之意,进而对阮家进行迫害。 “怎么了?”阮母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她只是单纯想要撒娇,“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总像个小丫头似的。” “还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于世。”她是真的不敢确定,就算褚国的军队攻了进来,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些什么。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是真的盼着她将孩子生下来,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孩子足月。 “哪有一个做娘的这么说话的。”阮母睨她一眼,“孩子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到时候母凭子贵,咱们如笙就有享不完的福。” 第45章 第 45 章 自如笙被带进淮国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严决因为负伤没有即刻赶回去,而是留在边界的军营里养伤,医士原本说刀刃上涂有剧毒,他手臂上被刺几道不浅的口子,能够活命的机会不大,好在身边有珠花的照料,终于还是挺过了最后一关。他徐徐睁开了眼睛,模糊间瞥见趴在床边小憩的珠花。严决开口唤她一声,就见她缓缓抬起头,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声音喑哑的回道:“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伤口还疼?” 他很轻的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因为喉咙干涩而发不出声音。珠花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一口气喝完。他抬手擦擦嘴角,问道:“娘娘呢。” “还是被带走了。”珠花替他把水杯放到床侧,“圣上的人没能追过去。” 严决躺在软枕上,周遭一切从他眼里看去都是模糊的。他从床榻上坐起来,望向珠花所在的位置,“我昏睡了多久。” “快十天了。”珠花伸手扶着他下榻。 “大夫怎么说的?” “说是毒已经渗入体内,要一段日子才能完全排出来。”珠花静静的站在严决的面前,看他摸索着把鞋穿上。 他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能否帮我把医士叫来,我有话想要问问他。” 珠花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少顷后带来了一名医士。严决自然是看不清的,只能瞧见两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动。他自知瞒不过珠花,干脆让她留下来,也省得日后还得被她追问。 那名医士先替严决把脉,告诉他毒仍有残留,但基本没有性命问题。他踌躇半晌,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无法看清事物。” 珠花一震,心想难怪见他一直都是双目无神的望着自己,原来是因为看不见么。她心里一阵跳动,“哎呀”了一声,抿抿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担心他会彻底失明。 医士明白其中缘由,他翻动严决的眼皮,左看看右看看,当下便有了结论,一边侧身在案上写方子,一边说明道:“怀远将军视力模糊也是因为毒素残留的缘故,待毒素褪去,视力兴许就会恢复了。” “兴许?依医士的意思,他的眼睛也有可能恢复不了?”珠花面露急色,迫切的想从医士那里听到回答。 “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久病不愈,看似活不长久,到最后却能活到百岁,有的人成天活蹦乱跳,结果某日忽然猝死。怀远将军身中剧毒依然挺了过去,这本就是意料之外,放在旁人身上也未必能够如此,所以我也不能断言将军的眼睛定能恢复。”医士将方子交到珠花的手上,眼里有挪揄之色,“每日按方子上所写熬制汤药服下,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军中没有其他女眷,照顾将军只有靠你了,回头可得让将军给你论功行赏。” 珠花懵懵懂懂,听不大明白医士话中的涵义,严决倒是听明白了,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就如医士所言,眼下能有工夫做这些的只有珠花一人,他也只能接受珠花的帮助。 “麻烦你了。”严决略感愧疚,先前他把瑞王提议他与珠花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转眼又要倚靠珠花的照顾,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他暗暗盘算着补偿珠花的方法,是送她一些珠翠玛瑙还是霓裳羽衣?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大对,这样一来珠花和那些歌伶有什么分别,珠花对他悉心照顾又不是冲着钱财去的。他现下对珠花虽没有男女之情,但至少还保留着应有的尊重。他在讨女孩子欢心这一块没有经验,多想找个“军师”来参谋参谋,可惜周遭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懂得这些。 “不麻烦。”珠花欢快的应道,“只要你的眼睛能好回来,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先去熬药,你在房里等着。” 严决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活到现在,除了亲生父母之外还有谁对他这般好过。先前他担心珠花随行会成为阻碍,谁料到到头来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这一趟追寻他感慨良多,从前他的生活很少参杂感情,过得相当纯粹。后来遇上如笙,他差点步入歧途,悔恨终身,好在瑞王和如笙宽容,放了他一马,他也懂得知恩图报,从那之后再不敢觊觎什么。至于珠花,她是个善良的人,他不曾讨厌过,但若说非常喜欢,那也谈不上。她年纪尚小,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姑娘,成日嘻嘻哈哈没有半点心眼,和他谈天的时候也尽说些幼稚不堪的话。他不忍伤了珠花的心,所以总不敢对她明确的说出心意,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接受。他对她多少有些嫌弃,虽不是恶意的,就是觉得她不够大方,不够温婉,不够聪慧,傻傻的,像是永远都长不大。可这样的女孩子在他危难之时仍对他不离不弃,叫他越发厌恶起自己来。 他坐在床沿想得久了,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珠花端着药罐进来的时候竟有焦味传来。他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了缘由。珠花有些忸怩的将原委道来,说是她不好意思麻烦后厨,只有自己用小灶熬煮汤药,没想到竟有火苗蹿了出来,烧着了一点发尾,还在袖口衣角上烧出几个破洞。说完这些,她看到严决的表情渐渐阴沉,以为他是怪自己马虎粗心,还连忙补上一句汤药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此时虽看不清珠花的模样,但也猜到不会好到哪里去,定是有些狼狈的。沉默半晌,他才说道:“明日随我到布庄买些料子,再拿去做几件衣裳。” 珠花脸红了红,“我一个婢子,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做什么衣裳。” “你说袖口衣角烧出了洞,姑娘家家的穿着有洞的衣裳多不体面。你是因为我才会如此,我自然要负担起这些。” “就是几个洞眼,我回头拿去补一补就好了。”珠花不愿他破费,知道他有这个心就满足了。 他不想对珠花有所亏欠,虽然被她婉拒,他也没打算就此罢休。他琢磨着来日方长,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心里头安落下来,捧起碗把药喝了。珠花将蜜枣送到他面前,他尴尬的端着空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夫人,哪里需要用药后含颗蜜枣去味。 “不必了。”他摆摆手,表示不想吃蜜枣。 珠花有些惊诧,“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怕苦?” “这点苦不算什么。” “你真厉害,要是换做是其他人,那是得千哄万哄才肯喝药。”严决不吃蜜枣,珠花干脆放进自己的嘴里,“蜜枣真甜,难怪娘娘每次服完药后都要吃上几颗。” 她提到如笙,严决禁不住消沉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不知道娘娘现在身处何处。眼看人就从眼前经过,我却中了那样的阴招,圣上定会觉得失望。” “你差点就要丧命了,圣上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暴君,还得多亏咱们,圣上才能知晓边界竟有那么多叛逆分子,一一将他们清除干净。”珠花接过严决递来的空碗,“何况咱们还能将功补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将功补过?”严决对珠花的话感到好奇,“你有什么想法?” “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再一起进到淮国把娘娘带回来。”她把话说得绝决,仿佛一定能达成一般。 严决自知要找回如笙不会有多容易,但珠花说得对,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交差,已经承接下来的命令他必须完成。他点点头,冲着珠花很浅的笑了笑:“说得好,我们一起将娘娘带回。” 珠花也笑了,虽然严决看不见,但是碍不着她笑得灿烂。如今他看不清事物,反而让珠花更加放松。从前在他面前珠花总显得有些局促。有时候同他说起一些开心的事,也怕自己会因为笑得太过会被他嘲笑,举手投足都要细细拿捏。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家闺秀那样知书达理。她希望别人能够接受她所谓的率真,所以很少像穗云或其他宫女那般端着。后来遇上严决,她才终于开始审视自己。自那时起她再不愿意别人唤她“小丫头片子”,她想要快快长大,长成和如笙,和穗云,和其他姑姑一样,谈吐自如,遇事冷静,对事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望着星云月就能侃侃而谈。尽管心里这么想,可每当站在严决的身边,她就又变成了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姑娘,明明不断告诫自己言多必失,说多错多,却仍旧无法自制的自顾自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她是紧张,是不安,担心严决会因为自己无趣而不愿再同自己相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严决真正的想法。他真的对自己所说感兴趣么。真的愿意见到自己么。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脑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互相呛声,一个说“他根本不想见你”,一个说“许是还是有那么些兴趣”。她觉得纠结,却又不敢真的出声去问,仿佛害怕知道答案。 “严决你……”她原本端着空罐准备走了,蓦地挺住脚步,开口说道,“你……我……” “什么?” 珠花深吸一口气,有些生硬的继续说道:“没什么,就想让你好好歇息。” “好,我会的,多谢你。”他道了谢,重新回到床榻上,“你也要好好歇息。” 珠花无声答了句“好”,转身替他将房门掩上。屋外晴空万里,树梢结出新芽,偶有翠鸟停在梢头,将枝干震得上下晃动。 四周春意盎然,是一副令人振奋的模样。她悄然嗟叹一声,想着属于自己的春天似乎还离得很远。 第46章 第 46 章 如笙在阮家住了十来天,如磬的身体忽然又出了状况,说是半夜醒来忽然大呼难受,刚一出房门就昏倒在地。好在大夫来得及时,才将她的性命救回。阮父阮母一听这个消息,哪里按捺得住,急急忙忙就要往聂府上去。如笙心想这是个好机会,提议阮父阮母将常上府里看病的陈大夫一并带去诊治。多一个人看看总比少一个人好,阮父阮母连忙答应下来,命家仆出去把陈大夫请到聂府。如笙身子不方便,晚了一会才到。一进门就看到如磬所住的厢房里围满了人,聂以伯也在其中。因着如笙一直待在阮府,这段时间没有和他见面,这下见着了,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对聂以伯怀有疑心,不再信任,又怕自己的想法会被他看破,只有装作镇定的来到如磬床边,不与他有任何接触。 陈大夫替如磬把完脉,回头对阮父阮母说道:“还请少傅和夫人借一步说话。” 阮父阮母点头答应,跟着陈大夫往屋外走。如笙也要跟过去,却被聂以伯不动声色的拽住了手腕,质问她道:“你去做什么。” “我关心我阿姊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么。”她恶狠狠瞪着聂以伯,“姐夫还是放开我的手吧。” 她喊他“姐夫”,不是她叫了十几年的“以伯哥哥”。聂以伯愣在原处,怔怔的放了她的手。她变了。他想。以前的如笙从未冲他发过脾气,从来都是好言好语,是乖巧的姿态。可如今她就像个护崽的母兽,露出细长的獠牙,向他低低咆哮。 如笙不管聂以伯什么心情,提了裙幅就往外走。周遭有聂府的家仆围过来,也被她厉声喝退。阮父阮母皆是吓了一跳,他们还未曾见过自己的女儿这般愤怒过。 “陈大夫请说。”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沉稳说道。 陈大夫回过神,轻咳一声,说道:“大小姐的脉象与从前大相径庭,依旧为虚脉。只是……老夫方才探了许久,却捕捉到一丝异象。” “什么异象?”阮母眉头紧皱,叠在腹上的双手忍不住握得更紧。 “脉象偶尔会不规律,形如代脉。”陈大夫沉默了一会,又道,“这段日子不知大小姐可有服用什么汤药?以往大小姐身体虽虚弱,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脉象。依老夫所见,大小姐许是服用了什么不应服用的汤药,才会导致脉象发生变化。” 阮父阮母面面相觑,如磬嫁到聂家后他们对如磬的事就不再过问,自然不知道她喝的是什么汤药。 如笙逮住一个家仆,向她讨要先前给如磬服用过的汤药的药渣,那名家仆很是警惕,问她要来有何用。如笙笑脸盈盈,说是等如磬身子好了,想接她回阮府住几日,得知道方子才能熬药给她喝。那名家仆只得把未来得及清洗的药罐抱来,表示看可以,但她必须在一旁盯着。 陈大夫扒拉着药罐子里的药渣,心里头有了底,朝如笙无声的点头示意。 “看完了么,看完了奴婢可要抱去洗了。” “嗯,多谢你。”如笙面带微笑望着她,直到那名家仆走远了才敛去笑容,肃然问道,“大夫可有看出什么名堂。” “乍看之下并无大问题,就是当中有几味药叫老夫觉得在意。大小姐身子虚,确实需要补血提气,那几味药药效虽然强劲,但以大小姐的身体来说是承受不住的,一开始药效明显,到后期却容易反噬。” 几个人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件事。聂家为如磬请大夫,也未曾断过她的药,情理都尽了,可听陈大夫的意思,这药有副作用,而且还可能致命。他们猜不准聂家的想法,又不好直接去问,免得到时候伤了两家的和气。 “事关磬儿的性命,不然咱们好声好气同以伯说说,让他把方子换了?”虽然拿不准聂家会有什么反应,阮父还是觉得汤药的事不能坐视不管。 阮母“嗯”了一声,进屋把聂以伯叫了出来,如笙不愿同他站得太近,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阮父把事情始末向聂以伯道出,他听后也是一脸凝重,沉吟半晌,说道:“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回头定让他们把药方换了。” 得到了聂以伯的答复,两老算是安了心。如笙不同,她不觉得聂以伯真的能说到做到,所以多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如磬服了药后又沉沉睡去,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所有人都退到了厢房外面的院子里。聂家的老夫人愁眉苦脸,巴巴的问大夫如磬是真的不能有孩子么。大夫只得同她解释,说如磬不是不能怀,而是她身体的底子太差,生产的时候很可能会出危险。阮母心疼如磬,却也能理解聂老夫人的担忧。聂家就这一根独苗,若是断在聂以伯这里,只怕聂家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先前她提议让穗云进聂府做妾,结果穗云没有答应。要是聂家一时兴起给聂以伯找来其他女人替他生孩子,只怕如磬在聂家会很难待下去。 大夫强调了不止一遍,如磬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孩子没了,大人也没了。两家人为此终于产生了矛盾,如磬是个药罐子,又生不了孩子,从前聂家上下以娶了这个闻名淮国的才女为荣,如今却是彻底嫌弃她了,保不准心里盼着她早些死,好正大光明的给聂以伯续弦。 长辈们一圈望下来,目光落在如笙的肚子上,仿佛看见什么宝贝似的,风一般围堵上来。如笙眼角一跳,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 “如笙,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聂老夫人将她拉到一旁,脸上堆叠着刻意的笑容,“你看,褚国那边把你送回来,定是不准备再把你接回去了。边界打起仗,你也没法回去,淮国到底是你的故乡,这儿的人都会对你好,不如你就留在你爹娘身边好好侍奉他们养老。” 如笙望着聂老夫人,没有接话。她知道聂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就如聂以伯之前就对她说过的一样。 “你可以在家里安心养胎,待孩子足月产下后,就送给你阿姊。”像是担心如笙不愿意,聂老夫人劝说道,“你身边没有男人,一个人生养孩子多不容易?周围的人也会有些闲言碎语。与其把孩子送给别人,不如给你的亲姐姐。日后你想看孩子也可以时常见见,不是么?” 聂老夫人把话说得真挚,仿佛是真的在替如笙想个万全之策。 “老夫人说得有理,只是现在孩子还在肚子里,等也得等孩子生出来后才能过继给我阿姊。”如笙晓得现在自己寡不敌众,周围的人都盼着她能够点头答应,若是她直接拒绝,只怕会被囚禁起来,一言一行都会被监视,到时候她就算生了八条腿也是跑不掉的。 见如笙那么快就答应下来,几位长辈都喜出望外,以为如笙是真的心甘情愿按他们的意思去做。如笙面上装作同他们一样高兴,背地里却对他们恨之入骨。若说从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可如今他们又想将腹中的孩子夺去,得寸进尺,她是真真看明白了。 几位长辈到堂屋去商量待孩子生下后该怎么做,留下如笙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聂以伯从如磬房里出来,见如笙就在屋外,不禁感到讶异,几步来到她身边,却没有开口同她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她身旁。 “我阿姊还好么。”如笙微微侧过身,不动声色的拉开和聂以伯的间隔,云淡风轻的问道。 “刚才醒了一会,要我过去陪她。” “老夫人跟我说了孩子的事,我答应了她会把孩子过继给我阿姊。只是我有个要求,既然我愿意退让一步,从今往后,你也要对我阿姊不离不弃,不得有二心,也不得有其他妾室。”如笙纯粹胡诌,她此时只想放松聂以伯对自己的警惕,顺便试他一试,所以才会这么说 聂以伯果真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答道:“如磬身子这般虚弱,指不定还能活多久。到时候就算我再娶,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实不相瞒,给她喝的汤药是我准允的,一开始我就知道这药对她是弊大于利。等她快要不行了,我再想办法劝服他们,给你随便按个身份,再把你娶进聂家的大门。这样一来你也不需要将孩子过继给谁,你们母子不就能够在一起了么。” “我不可能同你成亲。”如笙失望的摇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阿姊那样好的人,你为什么不珍惜她。” 聂以伯眼里透出哀然,他也觉得遗憾,“若非我已经娶了如磬,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厌恶我,还是会愿意同我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以伯,你不要找借口替自己开脱了。从始至终你都是为了自己,娶我阿姊也是,现在想要逼我就范也是,你从来没有爱过谁,你只爱你自己,你是个自私的人。” “对,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若是不管不顾,大可现在就迫你留在府上,待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爹娘还能说什么?定是想把你当做一棵烂白菜一样给扔了。”他一步步逼近如笙,根本不在乎周围围了不少家仆在看热闹。 “你要对我用强的,我宁可咬舌自尽。”如笙眼里噙了泪花。她是难过的,从前叫她朝思暮想的人如今竟变成了一个妄图谋害如磬和侵占她的恶人,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过去的聂以伯都只是在她凭空想象出来的,直至今日她的梦醒了,才终于将他的面容彻底看清。 “你别急着死,你死了你阿姊也活不成,你阿姊要是也死了,你爹娘必定会悲痛欲绝。”聂以伯气急,语气变得阴冷,面前的如笙之于他而言仿佛已经不是他想要娶回家的人,而是一个被他从沙场上带回来的战俘,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让她屈服,顺从,按照他所想要的去说去做,“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会是一具死尸。” 第47章 第 47 章 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徐尚书因勾结乱党被贬黜官职,数位朝臣同被革职,发原籍为民。边界战火纷飞,瑞王此番举动不免让人议论纷纷。虽有褒有贬,他都尽数承受下来。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笑过,心有积郁,又如何能叫人展颜欢笑。一个月前他接到消息,称严决在边界被人设计陷害,险些丧命,如笙被带进淮国,从那以后便杳无音讯。 一个月了。 他负手嗟叹。 自如笙进宫之后,两个人何尝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他习惯了有如笙在的日子,仿佛只要走进夜澜宫的大门就能看见她的身影,他会凑过去和她拥抱,与她耳鬓厮磨,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香,听到她莺声婉转的同自己说话。只是如今夜澜宫还在,她却不见了。 有奉御上前来,问他是否该传膳了。他微微皱眉,虽没什么胃口,还是答了声,“传吧。” 奉御领命退下,泰生殿里又只剩他一个人。偌大的皇宫装着上千人,他却形单影只,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越是这般想,对祟王和淮国的恨意就越是刻骨。褚国上下,他们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如笙。那日祟王入宫,他竟没有多留个心眼,傻了吧唧的跑去赴宴,没想到却是一场鸿门宴。如今如笙被带走,早已不在祟王手上,他也无法将祟王定罪,否则他大可以挟持后妃企图伙同敌军造反为由将祟王赐死,若真能如此,一切都能彻底终结,再不需要与祟王互相算计。 好在严决前几日传来消息,说他的伤势已经基本无碍,可以试着混进淮国继续寻找如笙的踪迹。严决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既然答应要将如笙带回,不到万不得已必不会中途放弃。瑞王让严决一切小心,又派人跟随其后,以备不时之需。 前方连战皆捷,起初虽被淮国杀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有后面的补救及时,眼看就能将淮国的城门攻破。他站在殿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半晌,他唤来了名宫人进来,沉声说道:“替朕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趟边关。” 那名宫人吓了一跳,想着圣上怎么突然就要往边关去,一时半会的要人怎么准备妥当。劝说的话刚到嘴边,就被瑞王一个眼风扫来,那人只有闭了嘴,恹恹的应了个“是”后便躬身退出了泰生殿。 他一掌拍在案上,心中一片激荡。他不能留在宫里被动的去等别人营救如笙,他要亲自将人接回来,免得再像上一次一样和她擦肩而过。 离开泰生殿,他径直回到乾坤宫,奉御将膳食端上来,他只吃了一点就让人端走。他满心想的都是赶紧赶到边关,哪还有心思好好用膳。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宫人禀报说是都打点好了,他立马起身,跟着那位宫人往宫门去。 外头艳阳高照,是个好兆头。他觉得心里有些空,有点百爪挠心的意味。先前没有能将如笙带回,这一次他竟也有些没底。他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不能一开始就消极以对。半道又接到消息,说是严决已经进入淮国。他大喜过望,顿时又有了信心,不自觉间加快了脚下步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渭城接连下了三天雨,好不容易才放晴。如笙像从前一样端了把竹椅坐在僻静的院子当中晒太阳。阮聂两家人如今都把她视作掌中之宝,生怕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以虽说她算是半个被软禁在淮国,至少也没有缺衣少食。离孩子出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相信瑞王定能赶来将她带回去。 她唯一不放心的是聂以伯。她不认为聂以伯可以做到忽视孩子的出身,放任她将孩子生下。他能让如磬服下那些足以让她致命的药,也能想办法给如笙服下容易致使妊妇滑胎的药。聂府送来一大堆补品,她都悄悄倒了或者埋了。她表面装作乖巧听话,两家对她也渐渐放宽了心,以为她是真的愿意留下,不会再惦记褚国的种种。 前几日如磬身子好了一些,特意来阮府转了一圈。如笙试探的问她是否当真不介意汤药的事,她只说是大夫弄错了药方,不能怪聂以伯。如笙是亲耳听到聂以伯说那些方子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端给如磬喝的,孰是孰非她心里明镜一样。只是如磬不愿面对,一味的自欺欺人,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有种无力的感觉,和以前一样,对周遭的人束手无策,只不过如今有了瑞王,她不再需要诚惶诚恐的活着,像是有了倚靠,做事也不再缩手缩脚。 这几日边界战事紧张,聂以伯没空管她这边,先前还会派写眼线过来盯梢,从前两天起就没再见到了。她松了口气,眼下聂以伯是她最大的敌人,也是她最要防的人。他越是无暇顾及自己,自己就越安全。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从围墙附近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如笙屏息凝神,听仔细了,才发现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她闻声望去,发现有人将很小的石子不断抛入围墙内侧,她一怔,警惕的问了声,“谁在外面?” 半晌后,她才听到有熟悉的人声从墙壁的另一侧传来,“娘娘!是奴婢啊!” “珠花?”她忍不住喜笑颜开,恨不得当下就搬来梯子翻墙过去,“你来了!” “还有严决!”珠花不敢大声说话,怕引来周围人的围观,“……哦,他要和你说!” “眼下事态紧急,臣不方便多说,所有都已经写在纸上,娘娘只需按照纸上所写去做便可。”说着,又有一个纸团被从墙外抛入。 如笙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人在附近才蹲下将纸团捡起展开,上面果真写了一些字,她匆匆浏览一遍,发现上面所书内容是让她明日正午前至布庄,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与她接应。 “你们呢?”她放心不下严决和珠花,略带不安的问道。 “臣与珠花另有安排,娘娘无须担心。” 两个人不能久留,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如笙又将字条上的内容看了几遍,然后才带回房里,点了支蜡烛给烧了。她万万没有料到严决和珠花会过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明天就能离开这里。她不知道瑞王会不会来,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一个人闷在房里想了很久,不知道究竟要以什么理由才能不让人生疑的离开阮府。 虽然欣喜若狂,但为了不让阮府的人察觉到任何异样,她表面上仍旧装作与平时无异。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清晨,她在房里磨蹭了很久才稍微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门,为了不让阮府的人察觉到她这一走就不打算回了,还特意把平时时常随身携带的东西留在房里,只同阮母说想要去布庄一趟。问她原因,她也从容应答,说是想给腹中的孩子做几件小衫,也算作为生母留给孩子的一个念想。 阮母叫来了一个丫鬟陪她一起去,她也没拒绝,好像根本不在意有人陪同。两个人来到布庄,如笙先优哉游哉的挑选了几匹布料,付了银子,正打算往回走,走到一半,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随行的丫鬟吓坏了,忙问她怎么了。 “快……快去把陈大夫叫来。我肚子疼,很疼。”如笙咬牙切齿,状似痛苦难耐,一边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催促道,“快呀!” 那名丫鬟生怕如笙有个什么意外会算到她头上,哪里想得了那么多,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如笙待她跑得没影了,才赶紧又回到布庄。她一头闯进去,里面的人都在看她,她觉得奇怪,说好的会有人来接应,可这架势哪像是有人知道她是谁。 “娘娘!这边!快!”未等她回过神,就见到一位老妪来到她的面前,拽着她就往布庄后门快步走去。 “珠花?”如笙诧异的望着眼前这个健步如飞的“老妪”,忽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奴婢。”珠花顾不上和她解释,一把将她塞进了停在后门的马车里,“娘娘先走,奴婢随后就跟上。” 如笙刚一坐稳,马车就被驾驭着往前奔去。她惊魂未定,脖子扭向窗边,以僵直的状态在马车里坐了很久。她上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怎么留意到马车内的景象,原以为整辆马车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别人,谁知骤然间听见了一声轻笑,像男人的,她咽了口唾沫,顿时冷汗直出,以为自己中了聂以伯的计。她猛的转过头,正想摆出防御的架势,谁料眼前出现的竟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我在想你还得过多久才能发现我。”瑞王笑得从容,没有半点心焦的神态。 她能怎么办呢。原本也想像他一样荡出一个泰然自若的微笑,可嘴角还没来得及仰起就又倒弯下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丑,鼻尖和脸颊红红的,脸上还全是泪痕,但她克制不住。这一个月来她在人面前强装坚强和无畏,因为她心知身边没有可以保护她的人。她架起的防卫不过是个纸老虎,沾水即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所以看到瑞王,她觉得自己就像在梦里一样,生怕梦醒了他又要不见了。她探过身,紧紧拥住他的身躯,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我么。”他也将她揽住,在心里嗟叹一声。 “想。”如笙抽噎两声,“每天都想,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走,会不会我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 第48章 第 48 章 “所以我来接你走了。”瑞王轻轻拍着如笙的背,安抚她道。 “那我爹娘呢?他们也跟我们一起走么?”如笙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瑞王摇摇头,下巴支在她的头顶轻叹了声,“我已经吩咐下去,不得动阮府上下分毫。你放心,他们不会有危险。” “我阿姊呢,她还在聂府……” “严决和珠花已经过去了。”他抬手刮刮如笙的鼻尖,“你这么担心别人怎么不担心担心我?我可是冒着偌大的危险进到淮国来的,你不说几句好听的话讨我欢心,我很难高兴得起来。” “圣上想听什么。”如笙依偎在他的怀里,抬手把玩挂在他身上的玉环。 她等瑞王回答,可瑞王却迟迟没有说话。她觉得奇怪,仰起头去看他,却见他眼里有什么在闪动,正饱含情绪的望着自己。 “我回来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回到圣上的身边了。我们都好好的,圣上开心一点。”她用指头捏捏瑞王的脸,迫他露出滑稽的表情。 “嗯。”他沉沉应一声,“你这一路受了那么多苦,怪我,我自责,只要一想到那晚的事,就感觉像被一颗巨石压在心口,连吸口气也觉得艰难。” 如笙一怔,贴得瑞王更紧了一些,“也怪我,是我傻,跟着不认识的宫人出去也没留个心眼。” “这一次吃了教训,以后再不能这么傻了。”他的呼吸落在如笙的脑门,语气里带着深切的无奈。一句话既是对如笙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祟王必须除掉,留他越久危害就越大。至于将你从祟王府里带走的聂以伯,也该杀。” 她心中一跳,想到之前聂以伯对她说过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怅然。聂以伯曾经是她在世上最信赖的人,到最后却是背叛了她的这份信任,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恶人。 “我再也不想回渭城了。”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于她而言就是一处伤心地,“我爹娘甚至要我将孩子生下来后过继给我阿姊。那是我和圣上的孩子,我不想给别人。” “自然。那是我们的孩子,要跟着我们长大。”他哄着她,“累了么,再过一会就能出城门了。等进了褚国边界先休整几天再回宫。” 如笙点点头,靠着他安静的坐着。马车一路驶出淮国边界,在军队的护送下又进到褚国。刚一到达休整的地点没多久,严决和珠花跟着就赶到了。他们面色肃然,并无喜悦之色。如笙猜到定是如磬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上前询问详情。珠花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严决相对镇静一些,还是由他把先前他们去聂府接如磬的过程告诉了如笙。 原来他们在与如笙告别后不久就驱车前往聂府,没想到当他们到达的聂府门前的时候院内竟起了大火。严决冒险进去营救,好不容易找到待在厢房里的如磬。她身披出嫁时鲜红的嫁衣,端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严决要带她走,她却拒绝了,只问了如笙是否平安。严决告诉她如笙已经准备返回褚国,她只是淡然的笑笑,说是命不长矣,就让她与聂府一起从这个世上消亡。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严决不得已离开。刚一来到门前,转身的一瞬间就看到如磬所在的厢房轰然倒塌。周围有官兵靠近,严决只得带着珠花上了马车,一路跟在如笙的后面往城外赶。 没有能够将如磬带出来,严决很是自责。如笙听后沉默了许久,说是不怪他,只叹如磬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都心知肚明。她不想活,只因活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纵使活下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聂以伯成为他人的阶下囚,许是到死也不会惦记起自己。所以她才想以这种方式了结性命,至少死后还能和他葬在一起。她是才女,是被众人所敬慕的,甚至有人为了一睹她的芳容不惜千里迢迢赶去渭城。许是她早已将别人对她的喜爱当做理所当然,所以才会对自己得不到的属于聂以伯的那份爱那样放不下。 从前听长辈们说人各有命,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是如磬的命吧。两人到底是亲手足,是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虽然很少交流,但总归是一家人。以前如笙羡慕如磬,现在却为了她的死而更加憎恶聂以伯。 “咱们要在这里休整多久?我累了,想早些回宫里。”待严决和珠花离开,如笙坐在床沿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瑞王。 “后天就走,你身子受得了么?我就怕你一路奔波太多劳累。”他回神看她,目光带着怜爱。 如笙点点头,“这一个月在府里什么都没做,他们盼着我把孩子生下来给我阿姊,成日都给我吃些养胎的东西,肚子都大了一圈。” 他有些哭笑不得,“那是孩子在慢慢长大。” “你说孩子在肚子里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如笙将手搭在小腹上慢慢摩挲,“他知不知道跟着我都经历过什么?” “嗯,他跟着你东奔西走,什么世面都见过了。” 如笙当他在挪揄自己,有些不高兴了,故意从他背后靠近,两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扣住,脸挂在他的颈侧,吐气如兰,“都说等有了孩子后做娘的就只顾得上孩子了,到时候妾身没法服侍圣上,圣上还得多多包涵。” 她将了他一军,果真见他神色一变,很是严肃的同她说道:“孩子生下来有乳娘,有婢子,哪里需要你时刻跟着他。你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孩子有人看着。” “圣上还真的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啊。”她扭头看他,眼里笑吟吟的,像是在嘲笑他的幼稚。 谁料瑞王却一本正经的和她争辩,说:“这一胎若是男孩,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如果对他宠得厉害,将来又怎么能肩负起一国之君的重担。看看祟王和我就知道了。” 提到祟王,如笙原本的好心情又淡了下去。她从瑞王身上抽身,又扁起嘴坐在一旁,“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也会变得像你和祟王殿下一样。我希望他们能够相亲相爱。” 瑞王叹口气,伸手去捏她有些浮肿的脚踝,“若是你不反对,我希望我们只要一个孩子。” “万一是双生子怎么办。” “……”他怔怔看如笙一眼,这个问题似乎是他没有想过的,“能够儿女双全自然是件好事。如若真是双生子,就只有尽量做到不偏不倚,让他们不要互相嫉妒猜疑。” 如笙赞同的点点头,“原来为人父母要考虑那么多。以前我总觉得,若是要我爹娘在我和阿姊之间做取舍,他们定会选我阿姊不要我。可如今放到我身上,我竟不知该如何选择。” 瑞王朝她脑门轻巧一记,“想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没到让你做选择的时候呢。你就是爱胡思乱想,比我操心政事还操心得多。” 她嘿嘿笑了声,侧身枕在他的膝头,“困了,想睡了。” “那你好好睡,睡在枕头上,盖好被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把她推到床榻的里侧,又给她将锦被盖上。 “圣上也上来,我想和圣上一起睡。”她抱着被角,巴巴的望着瑞王。 “我还有事情要和将领们商议,你先睡,我过会再回来。”他说着从床沿站起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忽然顿住脚步,“我让人把守在外,不会有人能够进来。” 如笙望着他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个月她每天都在做梦,没有一日能够睡个安稳的觉。她害怕陌生的地方,眼前没有她熟悉的人和物,她没办法安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迷蒙中感觉到有人亲了亲她的额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聂以伯狰狞的面容。她倒抽一口气,禁不住低呼一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缩到床榻一角,直到床头的油灯被点亮,她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瑞王。 “圣上……”话一出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她还是心有余悸,这一个月的经历对她而言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今日才刚刚从聂以伯的掌控下逃脱,一时间还没能调整过来,整个人仍然沉浸先前的恐惧当中。 “别怕,有我在。”瑞王俯身将她拥住,无法想象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怨自己没能早点将她带出来。 她想向他诉苦,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只是有些惊恐,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终归会觉得疼痛。这件事应该就此翻过一页,提得越多就越难忘记。她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不去想聂以伯也不去想在祟王府里的事。她要彻底忘却。 “圣上陪我睡吧。我一个人总是睡不安稳。”她跪坐在床榻上,心里一阵慌乱。 “嗯。夜深了,也该歇着了。”他脱鞋上榻,躺在如笙身侧,一手支着额头,一手将她揽到怀里,“睡吧。” 如笙靠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龙延香,没过一会就睡着了。这一夜她无梦至天明,醒来时还能看到他的面容就在眼前。她珍惜重逢的愉悦,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和瑞王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她想,也许和如磬相比她是幸运的,至少她爱的人也爱她。 拂晓的晨曦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新的一天就要来临。梦魇总会随着梦醒消失的。 她下意识的去轻抚小腹,忽然感到掌心下传来一阵动静。她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中激动万分。都说母子连心,原来腹中的孩子也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正用属于他自己的方式来回应。 第49章 第 49 章 如笙生产又是她与瑞王回到褚国数月后的事了。 原先瑞王就觉得她的肚子比寻常妊妇要大得多,结果却是如笙在历经三日终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起名瑞安和翎歌。瑞安是哥哥,翎歌是妹妹。 如笙是初产,生产过程无比艰辛。瑞王等得心焦不已,他期待赶紧能见到自己的龙子,又担心如笙的安危。好在除了时间耗费较长,如笙的身体并无大碍。产婆将两个小小的婴儿裹在襁褓里送到她面前,她还未来得及坐起身去看,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这双眼睛真像你。”瑞王俯身贴着如笙汗湿的脸颊,“如笙,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真好。”如笙笑了。她恼自己为什么止不住眼泪的一直在哭,可是无论她怎么擦拭,眼泪仍是不断往外淌,“瑞安,翎歌,我是娘亲呀。” 她握着孩子的小手,舍不得让乳娘抱走。 “娘娘,吃点东西歇下吧。”珠花端来了滋补的汤羹,“这三天娘娘一刻都没阖过眼,身体要累坏了。皇子和公主就交给乳娘照顾吧。” 如笙半躺在床榻上,确实觉得腹中空空。瑞王接过珠花手里的汤羹,说道:“由我来吧。” 珠花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房内烛光摇曳,瑞王和如笙相视而笑。如笙将羹汤喝完,终于有了些力气。本想同瑞王说些什么,可是刚张了张嘴就睡了过去。 大抵是太累了,这一觉就睡到了翌日未时。珠花早就将膳食准备好了,如笙洗漱一番就躺在榻上进食。吃完在踏上躺了会又到了就寝的时候,这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如笙只觉得自己腰上的肉厚了三层。 瑞安和翎歌的满月酒办得极为隆重,百日宴更是不必说了,封赏了一批朝廷官员,简直算得上普天同庆。 瑞王很是高兴,家宴上喝得有些多了,回到夜澜宫还余兴未了。如笙光是坐月子就坐了一个月,他怕如笙身体尚未恢复,直到今日之前都还未曾与她同寝过。 待两人梳洗完毕,下人们都退到厚帐之外,瑞王坐在榻上,双眸带着迷蒙的意味看着如笙。他的呼气渐浊,喷洒在如笙脸上,虽然只字未说,氛围却变得暧昧起来。 如笙红着脸垂下头,她知道瑞王在琢磨什么。她……其实也想。 “圣上,夜深了,该睡了。” 如笙说着就要躺下,瑞王却从身后一把抱住她。许是刚生过孩子,如笙比从前要丰腴不少,抱着软乎乎的特别舒服,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瑞王凑在她的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灼热的气息让如笙一阵悸动。 “圣上……”她忍不住呢喃。 瑞王哪儿还把持得住,如饿狼一般将如笙压在身下,吻住了她饱满的嘴唇。 一夜颠鸾倒凤,似乎要将这几个月缺失掉的全都补回来一般。 次日瑞王去上早朝,乳娘抱着瑞安和翎歌到如笙的寝房。如笙又是抱又是亲,对两个孩子爱不释手。 孩子在渐渐长大,比初生那会要大得多了。如笙初为人母,对孩子的一点变化都惊喜不已,恨不得立马唤来瑞王让他也一并高兴。 瑞王终于有了子嗣,太后也是很欣喜的,尤其还是龙凤双全,她倒是不再刁难如笙了,成天命人往夜澜宫送各种各样进贡的补品,还时常让乳娘抱去让她瞧瞧。 如笙原以为太后只喜欢皇子,没想到她对翎歌也很是疼爱,成天念叨着“咱们小公主如何如何”,倒是叫如笙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罢,只要太后是真心对待两个孩子,如笙也不必计较什么。 瑞王下了早朝后还有其他政务要处理,如笙只好与珠花抱着孩子去后花园里转转。刚一出门,远远的瞥见严决正和其他人在说些什么,她本想趁机揶揄珠花一番,没想到珠花反应平平,一改往日一见着严决就激动不已的模样。 自渭城回来后珠花就不曾再与严决见过面,如笙原以为是碍着她刚刚生完孩子的缘故,可照现在看来,原因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你与严决闹矛盾了?” “他……算了,不提也罢。”珠花欲言又止,两眼间皆是不愿多说的疲态。 “哟,咱们珠花都有心事了。” 珠花只是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他那根木头,除了朝中事务,怕是不再考虑其他事情了。” 如笙轻轻拍着怀里的瑞安,心想珠花还真是长大了。从前她有什么都会告诉自己,可现在却有许多事情不愿提及。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这点如笙深有体会。她不好说什么,若是硬要将他们凑在一起,结果也未必是美满的。 “日子还长着,你也不必这么快就心灰意冷了。”如笙只能这样安慰珠花。她还小,还有的是机会。 没走一会翎歌就吵着要喝奶,她哭起来嘤嘤的,不像其他孩子一般撕心裂肺,听着怪叫人心疼的。如笙只得同珠花往回走,好让乳娘给两个孩子喂奶。 等回到寝宫,却发现瑞王已经在屋里头了。他看起来心情颇好,还有闲情逸致端详给瑞安和翎歌睡觉用的小摇床。摇床一头帮着布老虎,瑞王饶有兴致的拨弄着,哪有个帝王的样子。 见到如笙一行人归来,他立马迎了上去。翎歌在珠花怀里抽抽噎噎,他看着心疼得不得了,赶忙接到自己怀里。 “就见圣上疼翎歌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瑞王对翎歌的偏爱让如笙心里很不是滋味。 瑞王却不以为然,他抱着翎歌举高高,没想惹得她哭得更加凄厉,“两个都是宝贝,本王都爱。只是瑞安是男孩子,不能娇生惯养。” “行吧行吧,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如笙让乳娘将瑞安和翎歌抱去,珠花也跟着去帮忙。 瑞王斜了眼珠花离去的背影,拉着如笙在一旁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下了早朝,严决私下找我谈了。” “怀远将军?能同圣上谈什么?”如笙替他斟了杯茶。 “他希望能够娶珠花为妻。” 如笙握着茶壶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严决他……想娶珠花为妻?珠花知道么?我从未听她提起过呀!” “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曾同他提过此事,可当时他的反应很强烈,是拒绝的。谁知道现在又来求我赐婚。我是彻底被他搞糊涂了。”成人之美是好事,可严决对珠花那个小丫头片子可从未表现过任何情愫。万一娶珠花是严决一拍脑门就决定的事,瑞王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做了恶人。 “那……待妾身得空了去试探试探?” 瑞王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嗯,不愧是朕的贤内助。” “这事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如笙怔怔看着杯中的茶叶出神。 等入了夜,瑞安和翎歌也由乳娘抱去睡了,如笙叫来珠花和穗云,三个人圈在贵妃榻前聊起了闲话。 如笙和穗云打过招呼,她已经对前因后果知晓了个大概。两人此次夜谈的目的就是先把珠花拿下,至于严决,他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决定终身大事的人,百炼钢尚能化为绕指柔,他既然动了这份心,只要在适宜的时候稍稍替他加把劲,两人一定能成。 “我听圣上说了,这次怀远将军有功,要择日给他赏赐呢。” “哎哟。”穗云生硬的接茬道,“那可真是喜事啊。” 两人演的毫无默契,珠花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们这是唱的拿出戏,“娘娘,你们顾左右而言他的,到底想说什么啊?” 如笙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圣上赐婚,让你嫁给严决,你可以愿意?” 珠花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她先是一怔,随后露出点娇羞的笑容,可紧接着那点笑容又隐去了。 “严决不会娶我的。”珠花轻轻摇头,“他不喜欢我。” “若是想娶你是严决的意思呢?” “他怎么会想娶我。”珠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嗤笑出声,“他喜欢像娘娘这般的千金大小姐,不喜欢我这样的粗人。” 话聊到了死胡同里,如笙立马给穗云使了个眼色。穗云领会的点点头,接过话茬说道:“人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严将军从前不喜欢你,那是他傻。高岭之花向来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严将军也不是什么名门贵族出身,论起门当户对也应该和你……我的意思是你与他才是般配的呀。也许他开窍了也说不定呢?你与他在营救娘娘的路上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对你说不定有了更深的了解。你说呢?” 珠花没有回话,只是低头沉思了半晌,“他想娶我……也是因为娘娘吧。” 一句话差点没把如笙气得昏厥过去,“在你心目中怀远将军就是这么个卑鄙小人么。” 穗云狠狠捏了珠花的耳朵,“你还真是傻得没门了,敢对娘娘说这么大不敬的话。” 珠花吃痛,连连喊疼。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只是突然听说严决要娶她,她的内心又怎么可能平静得了。高兴是有的,不安却占了大多数。她对严决穷追不舍的时候严决看都不看她一眼,现在她终于打算放弃了又来了这么一出。她甚至有些害怕是不是谁在算计她。 如笙看着她踌躇的样子,又给她出了个主意,“现在你琢磨什么都是无意义的,不如寻个机会当年与怀远将军对峙?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去问他,总比我们瞎猜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般的更新! 第50章 第 50 章 “娘娘说的有道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要想想清楚。”对如笙的提议穗云很是认同。 两人的苦口婆心却还是没把珠花全明白。珠花只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再傻也不好意思去问严决为什么要娶她吧。严决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她也不想去自取其辱。 “不管是谁的意思,奴婢都不愿嫁给一个不喜欢奴婢的人。”珠花恹恹的伏在手臂弯里。 从如笙生产至今已经过了几个月。这段日子祟王表面未有任何动静,私下却与乱党交往密切,似乎准备伺机而动。瑞王早就得了密报,说祟王以各种手段要挟朝中大臣听命于他,甚至不惜以他人妻子作为人质。只是祟王的任何举动都假手他人,将一切嫌疑撇得干干净净,不让人抓到他任何把柄。 这日朝中就是否该立瑞安为太子一事分拨出来两派,一派认为瑞安是皇长子,早点立为太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早些决定下来也好让朝中安定。另一派却认为瑞王还年轻,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子嗣,何况眼下还未立后,皇长子也还年幼,现在就立太子未免操之过急。 瑞王支着脑袋,心里其实是不大愿意再有皇子的。纵使他与祟王几乎到了快要兵戎相见的地步,他是半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有瑞安和翎歌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下了朝,瑞王自然是要去夜澜宫一趟的。朝臣们吵架的本事不比市井小民差得了多少,他心生厌烦,想去夜澜宫求个清静。正巧严决也在,他便招呼严决一并前往。严决原本有些犹豫,可是踌躇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亲是他求的,总不能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避讳去见珠花吧。 瑞王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希望这桩亲事能够成的。抛开严决拐走如笙那次不提,其余时候他还算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年轻气盛的,谁还不会犯些糊涂。瑞王对严决期待很高,也希望能够重用他。珠花是如笙的侍女,如若他俩能成,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还未至夜澜宫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欢声笑语。瑞王未让宫人通报,远远的望着正与孩子嬉戏的如笙。她很少露出那样畅快的笑容,叫他看得有些痴了。 待瑞王回过神,行至如笙身边。艳阳之下她的双颊微微泛红,瑞王抬手替她拨去粘在额角的发丝,“玩累了?” “是有点。”如笙兴致很高。她回头,招呼穗云和乳娘带瑞安和翎歌回屋里去,眼角瞥见不远处的严决,又悄声让珠花过去,“你与怀远将军好好谈谈。” 一行人离去,唯独剩了珠花和严决。两人乍一见面皆是相对无言。从前都是珠花想方设法缠着严决没完没了的说话,现在让她说个够,她反倒无话可说了。 “你……最近还好么。” “嗯。”严决点点头,憋了半会,才终于憋出两个字,“你呢。” “我也挺好的。”珠花扭着衣角,不愿正视严决。 沉默了半晌,谁也没再吭过声。严决转身想走,却又被珠花叫住。 “娘娘跟我说……你想娶我。严决,你喜欢我么?” 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短短几个字的回答,严决张张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珠花眼里有隐忍。她到底还是个喜形于色的单纯姑娘。原先她对严决的回答还抱有一丝丝期待,可严决的沉默却击碎了她最后的一点希冀。她极力想保持平静,可话里却已经带着哭腔,“我会跟裕妃娘娘说清楚的。” 说完,她快步离去。 严决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他其实有很多想跟珠花说,可话到嘴边又统统咽了下去。他不善言辞,很多时候会遭人误会。瑞王同他说,男人要成家才能立业。心里有了牵挂,做起事情也会有所顾忌,不再容易冲动。 这正是严决所缺乏的。所以他想到了珠花,那个在淮国与他并肩过的勇敢女子。那次经历让严决对珠花有些刮目相看,但若说喜欢她,似乎又差了那么一点。要让他违心的说喜欢,他还是不习惯撒谎,可能最后只会适得其反。也许他们都还需要一点时间去琢磨清楚对彼此的感情。 珠花饱含泪水急匆匆回到夜澜宫。如笙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两人果然谈崩了。她本想过去安慰,但是转念又觉得还是先让珠花自己一个人静静。 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要在偏殿设宴,祟王也会是座上宾。瑞王多少有些担心。先前如笙多次身陷危险都是拜祟王所赐,他担心这一次祟王又会有什么动作。 “我已经安排好人,届时会将偏殿里里外外都包围起来。论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伤不了你半分。” “嗯,有圣上在我什么都不怕。”如笙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祟王这次会对毫无缚鸡之力的两个孩子下手,“只是瑞安和翎歌,我就是害怕……” “我已经和太后说过了,瑞安和翎歌还小,这次家宴就不必参与了。”瑞王伸手覆在如笙的手背上安慰道,“你放心,若是祟王敢动你们母子三人半分,我定不会饶过他。” 如笙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她从不惧怕祟王,只有两个孩子是她的弱点。 “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瑞王忽然换上一副肃然的模样,像是要和如笙说什么大事。 “嗯?” “最近朝中为了立太子一事争得面红耳赤。虽然向来都有立嫡不立长之说,可现在皇后之位仍然空着,所以我想等瑞安和翎歌满周岁了后,就举行册封大典。” “哦……”如笙才明白过来原来瑞王这么肃穆是为了立后一事,“圣上有合适的人选么。” 瑞王看着如笙,缓缓的答道:“是。我早就想好了。我的王后只能是你。” 如笙怔怔的看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这样的王后,怕是会让人笑话了。”如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妾身不在乎名分,只要瑞王心里还装着妾身就好。” “可是我在乎。”瑞王将如笙揽进怀里,下巴在她的颈间轻轻磨蹭,“你是瑞安和翎歌的母亲,也是我的妻,是我的王后。” 如笙的眼里有些湿润,正感动着,忽然念起了珠花,想着自己与瑞王恩爱有加,珠花那边却是走进了死胡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她猛地从瑞王怀里起来,把自己的想法与他一说,“太后娘娘的家宴也叫上怀远将军吧。让他与珠花两人多接触接触,兴许两人又能好起来?” 两人明明正温纯着呢,谁知如笙忽然转变了话题谈起了别人,瑞王无奈的叹口气,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瑞王还有其他事,没等用午膳就走了。珠花一直闷闷不乐的,虽然脸上装作没什么,可平时话特别多的她今天却异常沉默。如笙不好问什么,只得让穗云多宽慰她。穗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屑一顾的哼道:“我才懒得管她呢。” 用过午膳,如笙靠在贵妃榻上做起了针线活。珠花扭扭捏捏来到如笙面前,撇着嘴闷闷的说:“娘娘,奴婢今天问清楚了,严决不想娶奴婢,他不喜欢奴婢。” 如笙只是睨她一眼,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严决的原话,“他这么跟你说了?” 珠花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怀远将军寡言少语,不善言辞,需要人一点一点的引导。你一上来,三言两语的就把话给说死了,怀远将军自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珠花有些不服气,嘟嘟囔囔的说那该怎么办啊。如笙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活,倒是有点谆谆教导的意味。 “等太后设宴的时候你向怀远将军问个清楚,娶你是不是真心的,到底是不是喜欢你。非得等他说话了你再说话,懂么?” “哦。”珠花慢悠悠的点点头,“那他万一说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你就来向我告状,我再让圣上好好收拾他一顿。” 如笙的话把珠花逗得咧嘴一笑,心情终于有些好了起来。 几日后,太后在偏殿设宴。排场不大的家宴,瑞王和祟王都是座上宾。 瑞王带着如笙来得要稍早一些,祟王迟迟未至,等到菜都上齐了才见其踪影。祟王迟到是常态,再加上太后的纵容,谁都不觉得意外。 有了先前的事端,瑞王对祟王是漠然到了极致。若非看在今日是太后生辰的份上,他连一句话也不想同祟王说。 珠花候在如笙一旁,严决则在偏殿外值守。这一夜很安静,连半点风都感觉不到。 家宴进行到了一半,祟王忽然在席间发言,“今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儿臣特意带了一位贵客前来助兴。” 太后向来宠爱祟王,一听说是他的贵客,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喜悦。 “带上来吧。” 祟王向一旁的宫人示意,没一会就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位是?”太后皱了皱眉头,不清楚祟王究竟想做什么。 祟王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起身,领着那名女子来到太后娘娘面前,“快把面纱摘了,让太后娘娘好好瞧瞧你。” 那个戴面纱的女子缓缓将面纱摘下,待她整张脸都暴露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人正是那个早已被赐死的辰妃徐怜华。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诈尸! 第51章 第 51 章 如笙回忆起那日徐怜华滑胎时的场景,震惊之余又带了些疑惑。她知道徐怜华已经疯了,只是奇怪即使孩子因为祟王的推搡而没了,她难道也不会记恨他么。 徐怜华双目无神呆滞的望着太后的方向,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了。 “不知圣上是否还记得她。”祟王踱步至众人面前,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望着瑞王。 瑞王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犀利的扫向祟王。倒是太后受了惊,抚着胸口大口喘气,连连惊呼,“这……这是怎么回事……” “辰妃娘娘虽被赐死,但圣上念在往日情分之上,似乎只是将辰妃娘娘禁于徐府。可惜,辰妃娘娘却因此得了失心疯,跑出了徐府,在街上差点被歹人所害,我便好心将她收留。”祟王只字不提徐怜华有孕一事,“今日太后娘娘生辰,儿臣便想带她一并过来叙叙旧。” 祟王说得风轻云淡,像是丝毫不觉得徐怜华的出现有什么不妥。 “怀临,你私下与罪妃有染,还将人带到太后的家宴上,到底居心何在!”瑞王从席间站起,怒视着祟王。 “王兄说笑了。”祟王勾勾嘴角,带着几分不屑,“徐怜华是前王后的妹妹,若非裕妃娘娘,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倒是王兄,难道不需要反省自己被妖言所惑,不光将前王后的妹妹赐死,还将徐尚宫贬黜官职,哪还有当年对王后的那番情与爱。我想,这些都是拜裕妃娘娘所赐吧。” “裕妃的事又几时轮到你置喙。裕妃多次涉险,有几次是因为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朕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从未治过你的罪,如今你还有胆量来批判朕。来人,将罪妃与祟王一并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周围的宫人反应过来,祟王却已经将如笙挟持。他一手将如笙的双手制住,另一只手掐着如笙的颈部,“王兄是要大义灭亲啊。” 严决领着众多侍卫将偏殿包围,又命几名侍卫将太后护送到安全的地方。祟王却无所畏惧似的微微仰首,“徐怜华,你还等什么。” 这句话仿佛是声号令,徐怜华立马冲向如笙的方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原来是她从袖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娘娘!” 珠花未曾想太多,下意识的往如笙身上扑去。严决见状想去将她拉开,却已经为时已晚。祟王一掌将她击倒在地,珠花的脑袋栽在地上,然后就没了动静。 眼看如笙要被徐怜华的匕首刺中,她知道反抗无用,闭上眼睛紧咬下唇。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她以为匕首马上要刺进身体时,原本禁锢住她的祟王却缓缓松开了手。 “你……”祟王一脸震惊的看着徐怜华,“为什么会……” 方才徐怜华所握的匕首不偏不倚的插|||进祟王的心口。 如笙被赶来的侍卫拉开,她愕然的望向徐怜华,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 不断有鲜血由刀口冒出,渐渐将祟王的衣衫浸湿。 “……原来你恨的是我……”祟王紧紧握住匕首,用尽力气将匕首从心口抽出,“好……也好……如此一般……我们都解脱了……” 祟王倚在墙上,鲜血甚至将墙壁染红。他闭上眼睛,沉静得仿佛睡着了。徐怜华走过去,弯腰将祟王手中的匕首捡起,未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她面带一丝微笑,锋利的刀刃已经在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切为时已晚,所有的秘密皆被祟王和徐怜华带到阴曹地府去了。 瑞王背着手站在祟王面前,并没有铲除对手后的痛快,只觉得心中有无限的怅然,想着一会太后要是知道她最宝贝的儿子死了,该是伤心至极吧,说不准又要给他扣上亲刃手足的罪名。可这一切的矛盾究竟因谁而起,他怕也是说不清楚了。 “珠花!珠花!” 如笙揽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珠花,祟王和徐怜华的死让她恐惧,更害怕珠花也命不久矣。她浑身都在颤抖,紧抱着珠花不肯松手。直到瑞王命人将珠花带走,如笙才虚弱的从地上站起。 瑞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让严决也跟去了,放心吧。” 如笙点点头,眼里充满了疲倦,“家宴还要继续么?” “出了这种事,哪里还能继续得下去。你先回夜澜宫歇着,等我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再去找你。” “好……”如笙也想赶紧回去。她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也希望能够快些离开这里。 如笙被护送回到夜澜宫,刚一见到穗云,双目便红了起来。待她把事情经过讲完,穗云也是心有余悸的连连叹气,说好在徐怜华捅的是祟王,否则以如笙的身子骨,怕是凶多吉少。 珠花此时还命悬一线,如笙哪儿安得下心。她坐立不安了一夜,连衣裳也不肯换,就呆呆的倚在贵妃榻上望着外头。 拂晓的时候传来消息,说珠花终于醒了。如笙高兴的轻呼一声,正唤着穗云,回头就见珠花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 “娘娘……”珠花气若游丝,还准备福身行礼呢,被如笙赶忙拎到一旁坐下。 “怎么样了?伤着哪儿了没呀?” “磕着脑袋昏死过去了,太医说要再瞧瞧。”珠花还用手去敲自己的脑袋,“可是奴婢一点也不觉得痛呀,真奇怪。” 如笙赶忙将她的手拿开,“现在不痛一会就痛了。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奴婢还不是担心娘娘的安危嘛。”珠花讨好般的笑笑。 “那番情景下,就算你扑上来,只要他们仍想要我的命我也照样跑不了。”如笙嗔怪的睨了珠花一眼,“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怀远将军交代。” 听见如笙提到严决,珠花突然红了脸。如笙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知道定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好事。 “哦?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珠花扭扭捏捏,和之前说不肯嫁时完全是两副模样。 “快说说。”如笙饶有兴致,还唤了穗云过来一块听。 珠花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始讲述先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珠花昏迷之后严决一直陪在她身边。她醒来后,朦胧之间竟然看见严决就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个小姑娘,珠花也是害臊的。她只觉得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虽未衣不蔽体,但怎么说也是正躺在床上,何况男女有别,她这副样子和男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可严决似乎还没考虑这些,见到珠花醒来,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一些。珠花还盼着他快些出去自己好收拾一番,结果严决却半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干脆就在她身边坐下,诉起了衷肠来。 他说了很多,珠花脑子晕乎乎的没听明白多少,只依稀记得他说了什么若是珠花真的一命呜呼了,他这辈子怕是也不会娶别的姑娘。他仍然没说喜不喜欢珠花,他只是举了一个又一个的例子,说到犯过的错误,还有曾经迷茫的过去。 也许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珠花终于也愿意和严决说出自己的心声。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如穗云一样稳重,也不如如笙一般温柔,所以对自己也一直没有信心。她想,严决应该是喜欢像如笙那样的姑娘,温柔漂亮博学多识。可是她自己呢,一样都不占。她终于有些明白严决先前对她的那些冷淡。而最让她感到垂头丧气的是这一切都是她在短时间内很难获得的。 “然后呢?怀远将军怎么说的?”如笙觉得严决必然是说了什么才会让珠花又振作起来。 “他说……他其实没说什么,就说了,等我……等我长大。” 半年后,淮国进犯褚国,领兵将领为聂以伯。淮国士气高涨,很快将靠近边界的几座城池攻占下来。瑞王派怀远将军前往支援,与众臣彻夜商议对策,最后决定遣十万大军至边界迎战。 如笙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在那个淮国有她的生身父母,有她儿时的回忆,有她故乡的味道。她知道战争唯有你死我活,就是难过大抵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和父母见面。她的瑞安和翎歌,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 也许从她嫁到褚国的那一日起就不得不与这个国家休戚与共。她是这个国家君王的妻子,也是未来君王的母亲。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由她出面讲和,会不会就能避免一场更大的战争。可是这是褚国所需要的么。这是瑞王所期望的么。如笙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如若有用,想必瑞王早就会同她说。 因为忙于政事,瑞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夜澜宫过夜。就算偶尔过来也是坐坐就走,连用个午膳的时间都没有。 兴许是从前的日子过得□□逸,让如笙都快忘了自己的丈夫是一国之君。她不是他的唯一。他需要心怀天下,心怀子民,需要为整个褚国劳神劳力。 又是一个冬季,如笙立在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才是嫁给君王的感受。而她已经很幸运了,毕竟瑞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果他还有其他疼惜的妃子,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会更少。 等到了开春,战局有所逆转。怀远将军领兵攻入淮国,淮国兵马溃不成军。 严决身在前线,珠花肯定是放心不下的。好在时不时能收到严决寄回来的书信,上面短短几行字,至少还是报了平安。 战事连连告捷,瑞王也终于安下了心。夜里来到夜澜宫,想看看自己的妻儿。瑞安和翎歌早就睡去,如笙却还醒着。她见瑞王来了,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出来迎接。瑞王问她怎么还不睡,如笙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最近睡得晚,睡不着就做做针线活。只是最近眼睛不太好,看东西都特别费劲。 瑞王担心她太过操劳,可如笙却满不在意,说着都习惯了,上次怀瑞安和翎歌也这样。那时候没有经验,又遭了那么多罪,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次有了经验,很多事情也不再那么在意了。 “你……又有孕了?”瑞王是惊喜的,又有些怪罪如笙没和自己说,“怎么不跟我说?” “圣上为了战事经常彻夜忙碌,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说。”如笙是真不生气,这阵子瑞王实在是太忙了。 “再忙也该向我报喜。”瑞王将如笙揽到怀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如笙反倒轻轻拍着瑞王的背,像她哄瑞安和翎歌一般安慰道:“妾身是圣上的妻,圣上为国为民,妾身怎么会委屈。” 等严决打完胜战回来已经是初夏时分。瑞王犒赏功臣,顺便把严决和珠花的婚事办妥了。太后在得知如笙有孕后一声不吭的出了家,从此再不插手宫内任何事务。 王后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只是因为如笙有孕,一切从简。 这一胎如笙生了个女儿,取名翎珏。瑞王抱着翎珏看了半天,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看翎珏长得像谁?” 如笙凑过去看仔细了,缓缓答道:“像圣上。” 瑞王摇摇头,有些失望。 “那圣上说咱们翎珏像谁?” “翎珏傻乎乎的样子,倒有些像你。” 如笙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瑞王,“圣上是在说我傻?” “傻人有傻福啊。”瑞王伸手刮了刮如笙的鼻子,“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